话音刚落,四周突然亮起火把,无数官军从暗处冲出来,将敢死队团团围住。洪承畴骑着马,站在火把阵前,冷声道:“你们义军倒是讲义气,可惜,还是中了本督的计。”
高迎祥站起身,挡在敢死队面前,对着洪承畴喊道:“此事与他们无关,要杀要剐冲我来!”
他回身挡住追兵,与官军展开殊死搏杀。
“可惜了,李自成没来,以他的悍勇今天我还真留不下你,都住手!”洪承畴喝道。
“高迎祥,本督敬你是条汉子,你就留在本督帐下,一、不用你为本督效力冲锋。二、本督也不会克待与你,不会问你反贼动向。只要求你不生事端,待本督平了这些反贼便押你赴京你看如何?”
“督帅,万万不可!”曹变蛟急切道,“我军中至今未有监军,若被有心人传到京城,说督帅勾结反贼意图谋反便是天大的祸事了!”
“无妨,陛下命我提调六府四道一切军政要务,可便宜行事,这也在便宜之内。”
“可是…”曹变蛟还想进言,见洪承畴不耐的一摆手就生生咽了下去。
“好,便如你所言,我便在这营中住上些时日,看看你洪承畴的治军手段”高迎祥坦然应道。
残夜如墨,将松山驿的中军大帐浸成一团沉在黑暗里的剪影。帐外巡夜士兵的甲叶偶尔碰撞,叮一声脆响,却像石子投进深潭,转瞬就被浓稠的寂静吞没。
曹变蛟立在帐前那棵半枯的老榆树下,玄色披风被夜风吹得贴在脊背,又猛地掀起一角,露出甲胄缝隙里渗着的白日血战痕迹。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近一个时辰。靴底碾过地上凝结的霜花,咯吱声在静夜里格外刺耳,每一声都像是在叩问自己——该不该掀那道帐帘?
帐内烛火摇曳,映出帐壁上晃动的人影,那是洪承畴的轮廓。督师今夜似乎格外繁忙,隔一阵便有传令兵捧着文书进出,脚步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可曹变蛟的目光,却总落在帐帘缝隙漏出的那点微光上,心头翻涌的疑问几乎要冲破喉咙。
为什么要留下高迎祥?
白日里的战场景象又一次撞进脑海:高迎祥被亲兵带走时,那双眼睛里还燃着桀骜的火,明明是阶下囚,却偏像头未驯的猛虎,。当时他就攥紧了刀柄,想着这等反贼头目,当即刻枭首示众,既能振军心,又能绝后患。可督师却只挥了挥手,让亲兵把人押去后营,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不是不懂军纪。中军主帅的决策,岂是他一个总兵能置喙的?从少年时跟着叔父曹文诏从军,到如今跟着洪承畴转战三边,他记了十几年的规矩——帅帐之内,只听令,不质疑。可今夜这规矩像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高迎祥是什么人?是闯军的魂。这些年闯军之所以能屡败屡起,靠的就是高迎祥那股子能把散沙拧成绳的狠劲。如今人擒了,却不杀,反而圈在后营,这不是养虎为患吗?他甚至能想到,若是消息走漏,军中将士会怎么议论——督师是想招降?还是有别的盘算?更可怕的是,万一高迎祥寻着机会逃了,或是他的余党来劫营,到时候松山这几万大军,岂不是要陷进更大的麻烦里?
风又紧了些,吹得老榆树枝桠呜呜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叹。曹变蛟抬手按了按腰间的剑鞘,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了些。他想起去年潼关一战,洪承畴以诱敌之计大破闯军,当时所有人都以为督师会乘胜追击,他却偏偏下令按兵不动,后来才知道,是为了堵截闯军的退路。那一次,他佩服督师的深谋远虑。可这一次,他却看不懂了。
帐内的烛火突然暗了一下,大概是洪承畴起身走动。曹变蛟的心跳骤然加快,脚下一步步往前挪,指尖几乎要碰到帐帘的布料——他想进去,想问问督师,是不是有什么他没看到的隐情?是不是这背后藏着更大的计谋?
可就在指尖触到帐帘的瞬间,他又猛地停住了。
他不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不对,更不知道督师的真实想法。他只知道,这个关于“留下高迎祥”的决定,就像一颗被埋在帐外的雷。表面上平静无波,可谁也不知道引线藏在哪里,更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炸开。一旦炸了,轻则乱了军心,重则可能让这松山防线彻底崩塌。
夜露打湿了他的发梢,顺着脸颊滑进衣领,冰凉刺骨。曹变蛟长长地吐了口气,白雾在眼前散开,又很快被夜色吞噬。他缓缓后退一步,远离了那道帐帘,重新站回老榆树下。
帐内的烛火依旧摇曳,人影依旧晃动。他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军纪如山,他是副将,督师是主帅,有些话,他不能问,也问不得。
只是那颗“雷”,却像长在了他的心里。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为那颗雷倒计时。他抬头望向天边,夜色依旧浓重,连一点星光都没有。不知道这漫漫长夜,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亮起来,也不知道那颗藏在暗处的雷,会不会在天亮之前,突然炸响。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