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楼,静得只剩下钟摆规律的滴答声。
林晚晴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才允许自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门外那个属于林家的、看似温暖实则暗流涌动的世界被暂时隔绝,门内,是她独自喘息和谋划的天地。
她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走到书桌前。那个帆布钱袋被郑重地放在桌面上,发出沉闷而令人心安的声响。她将里面的钱全部倒出来——有皱巴巴的毛票,也有崭新挺括的大团结。她一张张抚平,仔细清点。
刨去购买丝带、发夹和那块蓝布的成本,今晚净赚了十一块三毛五分钱。
十一块三毛五。
这个数字,对于一个曾经的集团总裁妻子而言,微不足道。但对于此刻十七岁、白手起家的林晚晴而言,却重若千钧。这不仅仅是一笔钱,这是她挣脱命运枷锁的第一块基石,是她向这个世界宣告独立自主的号角。指尖抚过那些带着烟火气息的纸币,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和力量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兴奋过后,是冷静的复盘和更长远的规划。
夜市摆摊,风险太高。周伟华的骚扰只是开始,政策的风向、市容的管理,都是悬在头顶的利剑。这只能作为初期快速积累现金的权宜之计,绝非长久之道。
她需要更稳定、更隐蔽,也更有效率的销售渠道。
坐在书桌前,她摊开一张白纸,就着朦胧的月光,用铅笔写下几个关键词:
货源、款式、渠道、资金。
货源是关键。直接从零售市场进货,利润空间被严重挤压,而且款式受限。她必须找到更上游的批发渠道,甚至……自己设计,找小作坊代工。她脑海里储存的后世无数经典、简约又别致的饰品图样,是她最大的财富。
款式是核心竞争力。必须持续创新,保持领先,才能形成口碑,摆脱低层次的价格竞争。
渠道需要拓展。地摊不稳定,那么……是否可以与学校的小卖部合作?或者,发展“下线”?找几个可靠的同学,让利给她们,由她们在各自的校园里销售?这不仅能扩大覆盖面,也能在一定程度上规避风险。
资金需要滚雪球。十一块钱太少了,远远不够。她需要将这笔钱尽快投入再生产,换取更多的货物,赚取更多的利润。
一个清晰的蓝图,在她脑海中逐渐勾勒出来。第一步,利用现有资金,寻找更便宜的批发货源,同时设计几款新的发饰样品。第二步,尝试与一两个高校小卖部接触,以代销或批发形式供货。第三步,物色合适的人选,建立初步的校园销售网络。
她知道自己步子不能迈得太大,必须稳扎稳打。但时间不等人,她必须尽快积累足够的资本,才能涉足利润更丰厚、也更具有长期价值的领域。
就在她凝神思考,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时,一阵轻微却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晚晴姐姐,你睡了吗?”是林晓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甜腻。
林晚晴眼神一凛,迅速将桌上的钱和纸张扫进抽屉,这才起身,整理了一下表情,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林晓月穿着睡裙,披散着头发,手里端着一杯牛奶,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关心笑容:“姐姐,这么晚才回来,去哪儿了呀?妈让我给你热了杯牛奶,助眠的。”
她的目光却状似无意地越过林晚晴的肩膀,飞快地扫视着房间内部,似乎在搜寻着什么痕迹。
林晚晴侧身让她进来,语气平淡:“出去散了散步,熟悉一下周边环境。谢谢妈和你,放着吧,我一会儿喝。”
林晓月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却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她转过身,打量着林晚晴,忽然歪着头,用一种天真又带着试探的语气问道:“姐姐,我听说……今晚五道口夜市那边挺热闹的,好像还有人吵架来着?你没碰到什么麻烦吧?”
来了。
林晚晴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吗?我没注意。我就在附近走了走,那边高校多,看看风景就回来了。”她绝口不提夜市,更不提周伟华和陆寒琛。
林晓月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神色坦然,没有丝毫异样,眼底闪过一丝疑虑,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没碰到就好。我也是听人瞎说的。姐姐你刚回来,京城有些地方乱,还是少去为好。”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补充道:“对了,下周爸爸有几个朋友要来家里做客,听说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妈妈让你提前准备一下,到时候打扮得体些,别……失了礼数。”
这话听着是关心,实则是在提醒林晚晴她的“出身”,暗示她可能上不得台面。
“我知道了,谢谢妹妹提醒。”林晚晴淡淡回应。
林晓月见套不出什么话,也达不到刺激的目的,只得悻悻地说了句“姐姐早点休息”,转身离开了。
房门再次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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