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餐厅,林晚晴并没有立刻回房。她脚步一转,走向了与客厅相连的小偏厅。那里靠墙立着一个巨大的玻璃书柜,据她昨晚观察,里面放着一些旧报纸和杂志。
她需要信息,需要更具体地了解眼下这个生机勃勃又充满混乱的京城。宏观的政策方向只能赢得父亲一时的侧目,真正能让她站稳脚跟的,是能将想法落地的细节。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她安静地站在书柜前,指尖划过微微泛黄的报纸合订本,《参考消息》、《市场经济报》……她小心翼翼地抽出几本,坐在靠窗的沙发上,认真翻阅起来。
油墨的清香混合着旧纸张特有的味道,扑面而来。报纸上的铅字,记录着这个时代最真实的脉搏:南方经济特区的建设如火如荼,京城第一家私营饭店开业,喇叭裤和迪斯科开始流行,关于“投机倒把”的争论依旧不绝于耳……
她的目光锐利,快速筛选着有价值的信息。广告版面尤其引起了她的注意,那些措辞朴实甚至笨拙的广告,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需求和商机。
“在看报纸?”一个低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晚晴抬头,见大哥林凡不知何时站在那里,双手插在军裤口袋里,神情依旧有些严肃,但眼神里已没有了最初的疏离。
“嗯,随便看看。”林晚晴合上报纸,站起身,“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林凡走进来,目光扫过她手边的报纸,多是经济类。“昨晚……你说的话,很有见地。”他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像是在乡下能学到的。”
林晚晴心中微凛,知道这是试探。她垂下眼睫,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和坚韧:“环境差,不代表就不能思考。在乡下,看得最多的是天,想得最多的,就是怎么才能不像父辈那样,一辈子困在土地上。报纸,是了解外面世界唯一的窗口。”
她这番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她“超常”见识的来源,又暗合了她渴望改变命运的心境,让人难以怀疑。
林凡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消化她的话。他走到书柜前,状似无意地抽出一本书,然后转过身,看着林晚晴:“爸让我把这个给你。”
他递过来的,不是书,而是一个牛皮纸信封,看起来有些厚度。
林晚晴微微一怔,接过信封。入手沉甸甸的,她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一叠崭新的大团结(十元纸币),粗略一看,至少有七八十元。在这个普通工人月薪几十块的年代,这绝对是一笔“巨款”。
“爸说,”林凡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事。这钱,算是家里给你的‘安家费’,怎么用,你自己决定。”
林晚晴握着信封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明白,这不仅仅是“安家费”,这是父亲对她早晨那番话的认可,也是一次无声的考验。考验她的心性,也考验她的能力。
“谢谢爸,也谢谢大哥。”她没有推辞,坦然收下,眼神清亮,“我知道该怎么做。”
林凡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偏厅。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林晚晴轻轻吐出一口气。启动资金,比她预想中来得更快,也更多。这让她离自己的计划,又近了一大步。
有了资金,下一步就是行动。
下午,以“熟悉环境”为由,林晚晴婉拒了周婉茹让司机陪同的建议,独自一人走出了林家那扇气派的朱红色大门。
八十年代中期的京城,街道宽阔,自行车流如同潮水,偶尔有绿色的吉普车和红色的公交车驶过。人们的衣着色彩依旧单调,以蓝、灰、绿为主,但偶尔也能看到穿着鲜艳连衣裙、烫着卷发的年轻女性,成为街边一抹亮色。
她没有去繁华的王府井或西单,而是凭着记忆,坐上公交车,来到了海淀区的学院路附近。这里高校林立,水木大学、京师大学……年轻的学子们穿梭其间,脸上洋溢着求知与朝气。
她的目标很明确——大学校园周边。
她先是去了水木大学的公告栏,上面贴着各种讲座信息、社团招新,也有一些手写的求购或转让物品的小纸条。她仔细地看着,心里默默记下学生们关注的热点和需求。
随后,她走进校园内的小卖部和附近的几家商店,观察着里面售卖的商品。文具、零食、简单的日用品,种类匮乏,款式老旧。
最后,她将目光投向了校门外不远处的一个自发形成的“小市场”。一些附近的居民和胆子大的个体户,在地上铺块布,摆卖着一些水果、鸡蛋、自家做的布鞋,甚至还有一些看起来来路不明的电子计算器、磁带等。
她在一个卖丝袜和发圈的摊位前蹲了下来。摊主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婶,正热情地吆喝着。
“姑娘,看看丝袜吧?沪上来的最新款,透明的!”大婶拿起一双肉色尼龙丝袜递给她。
林晚晴接过摸了摸,质地粗糙,弹性也一般。她知道,用不了多久,更轻薄、更耐穿的包芯丝袜就会流行起来。但现在,这就是紧俏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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