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将胡同染成温暖的金橘色,林晚晴那句轻如叹息的“谢谢你”仿佛还萦绕在电话亭狭小的空间里。她推着自行车走进院门,车轮碾过青石板,发出细碎的声响。
厨房里传来炒菜的滋啦声和母亲周婉茹哼唱《茉莉花》的轻柔调子。客厅里,父亲林建国难得的没有立刻钻进书房,而是坐在藤椅上看报纸,鼻梁上架着老花镜。
“爸,妈,我回来了。”林晚晴放好自行车。
“回来啦?洗洗手,准备吃饭。”周婉茹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笑,“今天炖了你爱喝的排骨莲藕汤。”
林建国从报纸上方抬了抬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嗯。”
平淡的日常,却让林晚晴紧绷了一天的心弦微微松弛。山东的风波、丽华厂的博弈、陈先生的新考验……那些外面的刀光剑影,在这一刻被暂时关在了家门外。
她走上楼梯,习惯性地瞥向林晓月的房间。房门依旧紧闭,但门缝下透出灯光,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还有……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林晚晴脚步顿了顿。哭泣?林晓月?这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是因为周文芳的病情?还是因为那个箱子里的东西?
她没有停留,径直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她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不仅是身体的,更是心神的。
陆寒琛回来了。那句“我回来了”通过阿强的转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他回来了,意味着最危险的时候有了一道最强的屏障,但也意味着,那些关于他重生秘密的疑问、那些他过于沉重的保护所带来的压力,将重新回到她面前。
还有十五天。陈先生要看到“更市场化的销售突破”。这意味着她必须把“绛云轩”的产品,摆上普通人能看见、能购买的公开柜台。
去哪里?百货商场?友谊商店?还是……刚刚兴起的个体户集中的市场?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台灯,铺开北京市地图和商业资料。西单商场?王府井百货?前者更平民化,客流大;后者更高端,但门槛也高。友谊商店主要面向外宾和持有外汇券的人,不适合“绛云轩”的定位。
正凝神思索,楼下传来周婉茹喊吃饭的声音。
晚饭桌上,气氛有些微妙。林建国话不多,但给林晚晴夹了两次菜。周婉茹则絮絮叨叨地讲着胡同里的家长里短。林晓月直到开饭后才下楼,眼睛有些红肿,却化了精致的妆掩盖,嘴角努力挤出笑容,但眼神飘忽,心不在焉。
“晓月,眼睛怎么红红的?不舒服吗?”周婉茹关切地问。
“没事,妈。”林晓月低下头扒饭,“就是下午看书看得久了,有点累。”
林晚晴默默吃饭,没有戳穿。她能感觉到林晓月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焦躁不安的气息,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兽。
饭后,林晓月第一个放下碗筷:“爸妈,我约了同学讨论功课,先上去了。”说完匆匆上楼,脚步慌乱。
林建国皱了皱眉,看向林晚晴:“你妹妹最近好像有点不对劲。”
周婉茹叹气:“这孩子,心思重。晚晴,你是姐姐,有空多跟她说说话。”
林晚晴含糊应了一声。跟林晓月谈心?那无异于与虎谋皮。
收拾完碗筷,林晚晴回到房间,继续研究销售渠道。她最终把目标锁定在西单商场——那里人流量大,消费层次多样,而且商场管理层相对灵活,对新事物接受度较高。如果能租到一个哪怕很小的柜台,或者哪怕只是寄售,都是巨大的突破。
但西单商场的柜台,在这个年代是绝对的稀缺资源,没有过硬的关系和足够的资金,根本拿不到。
钱,她勉强够支付首批租金和押金。但关系呢?
她想起今天在丽华厂出现的沈国华和老吴局长。沈国华背后是陈先生,或许能施加一些商业上的影响?老吴局长主管轻工业,跟商业系统或许有交集?
正权衡着,窗外忽然传来极轻的、有节奏的敲击声——三长两短。
是阿强的暗号。
林晚晴立刻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昏暗的路灯下,阿强果然站在那里,但他身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尽管逆着光,尽管穿着便装,但那挺直的脊背、利落的短**廓,还有那种即使隔着距离也能感受到的沉稳气场……
林晚晴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陆寒琛。
他真的回来了。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检查了一下衣服是否整齐,随即又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些可笑。定了定神,她披上外套,轻手轻脚地下楼,溜出院子。
胡同拐角处的阴影里,陆寒琛站在那里,穿着普通的深色夹克和长裤,但军人的气质无法掩盖。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眉宇间带着长途奔波和执行任务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锐亮,像暗夜里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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