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外那莫名的脚步声,让林晚晴一夜未能安枕。天刚蒙蒙亮,她便起身,将重要物品贴身藏好,仔细检查了门锁,才带着一丝疲惫和高度警惕,走出了招待所。
清晨的广州,褪去了夜晚的喧嚣,空气中带着一丝凉意和早点摊传来的食物香气。她按照约定,来到了街角的“陈记茶餐厅”。阿强果然已经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坐着,面前放着一杯浓茶和一碟肠粉。
看到林晚晴,他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林小姐,今天有什么打算?”
林晚晴在他对面坐下,点了一份粥,然后直截了当地开口:“阿强,我想去‘轻工业产品交流会’看看。”
阿强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她:“交流会?那里一般是国营单位和有介绍信的大集体厂才能进去的。”他语气平淡,陈述着事实。
“我知道。”林晚晴目光坚定,“但我听说,也会有一些特别的展位,或者,有没有其他办法可以进去看看?哪怕只是在周边了解一下情况也好。”她想起了陆寒琛资料里隐晦的提示,和那封匿名信里“直接去现场看看”的建议。
阿强沉吟了片刻,手指在粗糙的茶杯壁上摩挲着:“交流会管控很严,没有证件肯定进不去主会场。不过……”他话锋一转,“外围确实有一些相关的配套活动和零散展示,人流也杂,混进去看看风向,倒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吃过简单的早餐,阿强带着林晚晴换乘了几趟公交车,来到了位于城郊的交流会举办地——一栋新建不久的、颇具规模的展览馆。远远望去,就能感受到那里的气氛非同一般。红旗招展,悬挂着巨大的欢迎横幅,穿着各色工作服、提着公文包的人员络绎不绝地从主入口凭证进入,门口有专人严格核查。
正如阿强所说,主入口他们根本无法靠近。但展览馆周围偌大的空地上,也确实自发形成了一片热闹的“外围市场”。许多没有资格进入主会场的乡镇小厂、个体户,甚至一些揣着样品寻找机会的个人,在这里摆开了摊子。虽然秩序略显混乱,商品质量参差不齐,但那种渴望被看见、渴望交易的迫切心情,比高第街更加**裸。
林晚晴深吸一口气,融入了这片沸腾的“草根”海洋。她仔细地看着每一个摊位,从粗糙的五金件、仿制的皮鞋,到一些颇具地方特色的手工艺品和土特产。这里充满了粗糙的模仿,但也偶尔能瞥见一丝野生的、未被完全驯服的创造力。
她在一个卖手工编织篮的摊位前停下,那些篮子的编法独特,带着浓郁的岭南风情。摊主是一位皮肤黝黑、手指粗糙的当地阿婆。
“阿强,你帮我问问,这些篮子是他们自己编的吗?产量如何?”林晚晴低声对阿强说。
阿强用粤语与阿婆交谈了几句,回头翻译道:“是她和村里几个姐妹一起编的,量不大,就是农闲时做点贴补家用。”
一个念头在林晚晴脑中闪过。如果将这种独具特色的编织技艺,与现代的设计理念结合,做成时尚的菜篮子包、手拎包,会不会在北方市场打开销路?
就在她凝神思考时,不远处一阵小小的骚动吸引了她的注意。几个人围在一个摊位前,似乎发生了争执。
“你这什么破玩意儿!也敢拿来这里丢人现眼!”一个穿着当时颇为时髦的夹克衫、语气嚣张的年轻男人,正指着摊主——一个戴着眼镜、看起来像个技术员模样的瘦弱青年——呵斥着。摊位上摆着几个造型简单的电子计算器,还有几块拆开的外壳,露出里面的电路板。
“我……我这计算器是自己改进的,耗电量更低,稳定性更好……”瘦弱青年试图解释,脸涨得通红。
“改进?谁知道你里面动了什么手脚!坏了你赔得起吗?”夹克衫男人不依不饶,声音很大,引得周围不少人围观。
林晚晴挤过去看了看。那计算器外壳粗糙,确实是山寨货的模样,但那个青年技术员的眼神却异常执着和认真。她心中一动,想起了阿强昨天关于“国产”和“港水”的介绍。
“这位同志,”林晚晴忽然开口,声音清亮,打断了夹克衫男人的叫嚣,“东西好不好,试试不就知道了?光靠嘴说有什么用?”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看向这个突然插话的、容貌出色、气质沉静的年轻姑娘。
夹克衫男人上下打量她,见她穿着普通(她特意换上了便于行动的旧衣),不像有什么来头,语气更加不屑:“你谁啊?这里轮得到你说话?”
林晚晴没理他,直接看向那个技术员青年,语气平和:“同志,你这计算器,能让我试试吗?”
技术员青年有些意外,但还是递了一个过来。林晚晴接过,熟练地按了几个复杂的运算。结果显示迅速,准确无误。她又反复开关机几次,测试稳定性,也都正常。
“计算准确,反应速度也不错。”她将计算器递还,目光平静地看向那夹克衫男人,“至少比很多同等价位的样子货要强。这位同志既然有心改进,总比那些只知道照搬模仿的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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