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月的话音落下,如同一颗小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层层涟漪。
客厅里原本和谐热络的气氛,陡然变得凝滞而微妙。几位宾客脸上原本赞许的笑容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慎的沉默。是啊,林家这位刚认回来的大小姐,毕竟是在乡下长大的,贸然参与如此重要的考察,是否真的合适?万一出了纰漏,不仅林家的脸面不好看,带队的朋友脸上也无光。
周婉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看向林建国。林建国眉头微蹙,显然林晓月的话戳中了他内心深处的顾虑。他欣赏林晚晴今晚展现出的气度和潜力,但潜力不等于能力,广州之行关系重大,确实需要慎重。
那位提出建议的伯伯,脸上的热情也冷却了几分,打着哈哈道:“晓月考虑得也有道理,是我唐突了,这事不急,不急。”
林晚晴清晰地感觉到,那扇刚刚对她打开一条缝隙的机会之门,正在缓缓关闭。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林晓月!她心中怒潮翻涌,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平静,只是那眼底深处,已是一片冰封。她不能开口争辩,那样只会显得她急躁不懂事,坐实了林晓月“缺乏训练”的指控。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时刻,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这片沉寂:
“陈伯伯的建议,我觉得很有远见。”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陆寒琛不知何时已站在客厅与餐厅的交界处,身姿笔挺,神色淡然。他似乎是刚到,又似乎已经听了一会儿。
他迈步走来,先是对林建国和周婉茹微微颔首:“林叔,周姨。”随后,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那位陈伯伯身上。
“陈局,”他语气平稳,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改革开放,本就是摸着石头过河。正因为南方情况新、变化快,才更需要有敏锐嗅觉和敢于尝试精神的年轻人去看看。晚晴同志虽然年轻,但眼光独到,思维活跃,未必不能从新的视角,发现一些我们这些老家伙容易忽略的问题。”
他这番话,没有直接反驳林晓月,而是拔高了格局,从国家政策和发展需求的高度,肯定了带年轻人(特指林晚晴)去考察的必要性和潜在价值。他将林晚晴的“缺乏训练”巧妙地转化成了“思维活跃、视角新颖”的优势。
陆寒琛的身份和分量,显然不是林晓月可以比拟的。他这一开口,瞬间扭转了场上的风向。
陈局眼睛一亮,重新打量了林晚晴一番,抚掌笑道:“寒琛说得对啊!是我思想狭隘了!老林,你看,年轻人就是比我们有魄力!这事,我觉得可以再议,再议!”
林建国紧绷的脸色缓和下来,看向陆寒琛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和欣赏。他沉吟片刻,终于开口,一锤定音:“既然老陈和寒琛都这么说,那晚晴,你就跟着去学习学习,多看多听多思考,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要给陈伯伯添麻烦。”
峰回路转!
林晚晴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落回原处的声响。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上前一步,对着陈局和林建国,郑重而清晰地说道:“谢谢陈伯伯给我这个机会,谢谢爸爸。我一定会认真学习,绝不给您们丢脸。”
她的目光掠过陆寒琛,与他那双深邃的眼眸有一瞬的交汇。那里依旧平静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但她却仿佛感受到了一种无声的支持。她迅速收回视线,将这份复杂的感受压在心底。
林晓月站在一旁,脸上的血色尽褪,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失态。她怎么也没想到,陆寒琛竟然会站出来为林晚晴说话!他为什么要帮那个乡下丫头?!嫉妒和怨恨如同毒焰,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
接下来的晚宴,林晓月彻底沉默下来,味同嚼蜡。而林晚晴,则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主角之一。她不再仅仅是“林家的女儿”,更是获得了“广州考察”资格的、值得被郑重对待的年轻后辈。宾客们与她交谈的内容,也更多地转向了对南方经济的看法和期待。
林晚晴从容应对,虽言辞谨慎,但偶尔流露出的、超越时代的见解,依旧让在座的一些人暗自心惊。这个女孩,绝非池中之物。
晚宴在一种全新的氛围中结束。送走宾客后,林晓月第一个冲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了门。周婉茹看着大女儿,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林建国则把林晚晴叫到了书房。
“今晚,你表现得很好。”林建国看着站在书桌前,沉静如水的女儿,目光锐利,“广州之行,是个机会,也是个考验。陆家那小子……倒是帮你说了一句关键的话。”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和他,很熟?”
林晚晴心头一紧。她知道父亲起了疑心。陆寒琛今晚的举动,太过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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