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东莞送外卖 第85章 人海中找到了你

陈默是被一阵尖锐的头痛和喉咙火烧火燎的干渴催醒的。他挣扎着从桌子上抬起头，脖颈和后背传来一阵僵硬的酸痛。天光已经大亮，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沙发上空空如也。

“晴雪？”他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声音在空旷（即使狭小，此刻也显得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

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像冰冷的藤蔓缠上心脏。他猛地站起身，因为起得太急，眼前一阵发黑，差点栽倒。他扶着桌子稳住身体，踉跄着冲进卧室——空的。卫生间——空的。窄小的厨房——除了昨晚未洗的碗碟，再无其他。

她走了。

这个认知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太阳穴上。宿醉的头痛瞬间被一种更尖锐的恐慌取代。他想起了昨晚那条人事部的短信，想起了自己狼狈醉倒的样子……她一定是看到了，一定是失望透顶，所以才离开了！

是他没用！是他没能守住承诺！是他让她看不到希望！

无尽的悔恨和自责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他淹没。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困兽，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抓起手机和外套，甚至来不及换下那身皱巴巴、带着酒气的衣服，就疯狂地冲出了出租屋。

他先是跑遍了附近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那个她曾皱着眉头学习买菜的小超市，那个她偶尔会去坐一会儿、看看行人的小公园，甚至她之前面试过的几家公司的楼下……都没有。

他一遍遍拨打她的电话，回应他的只有冰冷而规律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拍打着他。

他漫无目的地在南城的街道上狂奔，眼神仓皇地扫过每一个相似的身影，抓住每一个穿着米白色外套的女性路人，在对方惊愕或厌恶的目光中，又颓然松开。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混合着昨夜的酒气，让他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他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苏晴雪从苏氏集团那栋冰冷的大楼里走出来，阳光刺眼，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与父亲彻底决裂的悲壮和坚定，在独自一人时，化作了更深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她关掉了手机，不想被任何人找到，也不想接到任何来自苏家的电话。她现在只想回到那个破旧的、但有陈默在的出租屋。她想告诉他，她选择了她，无论多难，她都认了。

然而，当她怀着一种近乎归巢般的心情，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房门时，迎接她的，同样是空荡荡的寂静。

“陈默？”她轻声呼唤，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没有人回应。桌子上还摆着昨晚他未吃完的凉掉的饭菜，薄毯滑落在地上。一切仿佛都凝固在他醉倒的那一刻，唯独，他不见了。

苏晴雪的心猛地一沉。他去哪里了？是出去找工作了？还是……因为看到了她留下的（她以为他看到了）决裂信号，伤心离开了？

巨大的恐慌攫住了她。她立刻转身，也冲入了南城茫茫的人海之中。

她去了他常去的兼职地点，询问了可能认识他的人，甚至跑到了他曾经工作过的南城分部楼下守候……全都一无所获。

两个都在疯狂寻找彼此的人，在同一座城市的脉络里，像两颗迷失方向的星辰，沿着不同的轨迹，焦急地划动，却一次次错过。

时间已近黄昏。

陈默拖着几乎麻木的双腿，不知不觉，又走到了那个他们最初开始学习“生活”的、嘈杂的露天菜市场附近。这里充满了他们挣扎的痕迹，也充满了她为他笨拙改变的回忆。他像个游魂般，目光空洞地扫视着逐渐稀疏的人群，内心一片荒芜。

而苏晴雪，在寻找无果后，一种冥冥中的牵引，也让她回到了这附近。她记得他曾说过，晚上这里有时会有便宜的甩卖。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冀能在这里找到他忙碌奔波的身影。

市场的喧嚣已经散去，只剩下满地狼藉和零星几个收拾摊位的商贩。夕阳的余晖将一切染成一种温暖的橘黄色，却温暖不了两颗冰冷焦急的心。

陈默站在市场入口，望着里面空荡的通道，绝望如同实质般压垮了他。他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掌心，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带着焦急和不确定的呼唤，穿透了他被绝望笼罩的屏障，如同天籁，又如同幻听，轻轻响起：

“陈默……？”

陈默猛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他看见就在十几步外，那个穿着米白色羊绒大衣、身影纤细、脸上同样布满泪痕和疲惫的身影，正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是苏晴雪！

她也没走！她在找他！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垮了他所有的防线。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朝着那个身影冲了过去。

苏晴雪也看到了他，看到了他通红的眼眶，满脸的胡茬，以及那副如同在沙漠中跋涉了许久终于见到绿洲般的、狂喜而脆弱的表情。她也不再犹豫，朝着他奔跑过去。

嘈杂散尽的市场入口，凌乱的地面，稀疏的路人……周围的一切都仿佛成了模糊的背景。

他们在人群中，准确地捕捉到了彼此。

然后，紧紧地、用尽全身力气地拥抱在一起！仿佛要将对方彻底融入自己的骨血，仿佛要确认这不再是幻觉。

“对不起……我以为你走了……”陈默的声音哽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手臂箍得她生疼。

“我没有……我不会走……我去找我爸爸了……我把卡还给他了……”苏晴雪泣不成声，语无伦次地解释着，脸深深埋在他带着汗味和灰尘气息的胸膛，感受着他真实的心跳和温度。

他们没有再多问，没有再多解释。

所有的寻找，所有的恐慌，所有的绝望和坚持，都在这个用尽全力的拥抱中，得到了宣泄和确认。

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紧紧相依，仿佛再也无法分开。

在人海中迷失，亦在人海中寻回。

这一次，他们紧紧相拥，再不愿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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