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入无光无音的深海,不断下坠,没有尽头,也没有依托。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只剩下纯粹的、冰冷的虚无。仿佛过了亿万年,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感官逐渐回归,带来的并非清醒,而是更加清晰的痛苦。
那是一种源自存在根本的崩坏感。暗邃躯壳上遍布的裂痕并非仅仅停留在表面,它们如同蔓延的根系,深深扎入了我的灵魂本源,每一次细微的能量流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强行解放“星蚀真身”对抗三名元婴,又以残破之躯引爆高塔星核,所带来的反噬远超想象,几乎将我这刚刚稳定下来的“星蚀”形态彻底打回原形,甚至濒临彻底消散。
我“漂浮”在一片难以言喻的混沌之中。四周并非黑暗,也并非光明,而是一种不断变幻的、由灰、白、黑三色交织流淌的能量流。它们缓慢地旋转、碰撞,偶尔凝聚成模糊的、如同星辰爆炸或文明倾覆的短暂幻象,随即又溃散开来,回归混沌。空气中弥漫着与枯骨荒原核心相似的、但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死亡法则气息,冰冷、厚重,仿佛置身于宇宙的墓穴深处。
这里,是死墟之主的领域深处,一个独立于现世与常理之外的绝对寂灭之境。
我没有试图挣扎或移动。这具残破的躯壳和近乎枯竭的意识,也无力做出任何行动。只能如同随波逐流的浮萍,在这片混沌的能量流中沉浮,被动地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死亡法则如同冰冷的海水,浸润、冲刷着我的每一寸“躯体”。
内心,是一片劫后余生的空旷与茫然。
我做到了。毁了那座塔,中断了暗星阁的仪式,救下了那几个凡人……至少,那个男孩活下来了。
但代价是什么?
这身几近崩溃的伤势,灵魂深处难以愈合的创伤,以及……在那场疯狂的暴走中,被“星蚀”本能险些吞噬的自我。
回忆如同破碎的镜片,闪烁着混乱的光。黑暗触须狂舞吞噬修士的暴戾,抵挡灭绝神光时的决绝,最后刺向星核节点时那混杂着毁灭与守护的殉道之感……这些画面交织在一起,让我难以分辨,那一刻主导行动的,究竟是“林枫”的意志,还是“星蚀”的本能。
我……是否已经踏过了那条线?
一种深沉的恐惧攫住了我,比面对死亡更甚。我害怕自己最终会变成一个只知毁灭的怪物,害怕那点属于“林枫”的微光会彻底熄灭在无尽的黑暗里。
就在这自我怀疑与痛苦交织的沉沦中,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悄然包裹了我的残躯。
并非治愈,而是引导。
周围那些混沌的能量流,仿佛受到了某种指令,开始以一种玄奥的轨迹,缓缓向我汇聚。它们并非强行注入,而是如同最耐心的工匠,一丝丝地渗透进我躯壳的裂痕,渗透进我灵魂的伤口。
这过程极其缓慢,却带着一种重塑的意味。
那些死亡法则的能量,并未像之前吞噬暗星阁修士灵力那样带来力量的直接增长,而是在修复、加固我的“星蚀”形态本身。它们抚平着裂痕,弥合着创伤,将我那因强行提升和透支而变得脆弱不稳的根基,重新夯实。
痛苦依旧存在,但不再是毁灭性的撕裂,而是如同刮骨疗毒般的、蕴含着新生的阵痛。
在这修复的过程中,我仿佛能“听”到这些能量流中蕴含的、无数纪元沉淀下来的死亡回响。那不是枯骨荒原中充满怨念的哀嚎,而是更加宏大、更加本质的——星辰冷却的叹息,文明轮回的寂灭,法则生灭的韵律……
这些回响如同涓涓细流,汇入我近乎干涸的意识,带来一种奇异的平静与明悟。
死亡,并非只有恐惧与毁灭。它亦是循环的一部分,是终结,亦是另一种形式的新生之始。我所掌控的“星蚀”之力,这寂灭的本质,其真正的意义,或许并非单纯的杀戮与吞噬,而是……守护某种平衡?或者,是执行某种更加古老的、关乎存续的法则?
这个念头让我心神震动。
我一直将“星蚀”之力视为复仇的工具,视为一种诅咒,一种让我不断滑向非人深渊的可怕力量。但死墟之主的态度,以及此刻这修复过程中感受到的、死亡法则中蕴含的某种“秩序”感,让我开始重新审视自身。
力量本身无分善恶,唯在使用者之心。
这句话再次浮现在心头,但此刻有了更深的理解。不仅仅是使用者当下的意志,更在于对这力量本质的认知与契合。
我回想起最后时刻,面对星辰灭绝神光与扑来的元婴修士,我选择将大部分力量用于防御和守护,只清除必要的障碍。那一刻,毁灭与守护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平衡,反而让我在绝境中爆发出了更强的力量,甚至引动了死墟之主的干预。
难道……这才是“星蚀”之力正确的运用方式?在寂灭中坚守一点本心,在毁灭中践行守护之念?
思绪如潮,随着躯壳与灵魂的缓慢修复而逐渐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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