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散落一地的破碎镜片,每一片都映照出不同的、扭曲的恐怖。
没有完整的“我”,只有无数个“我”在同时尖叫、低语、崩溃。
一个“我”正在被亿万根冰冷的骨刺贯穿,钉死在由哀嚎声凝结的墙壁上。
一个“我”沉沦在血魂河流底部,感受着无数怨灵如同水蛭般钻入魂体,吮吸着仅存的温度。
一个“我”变成了那具暗金尸佛,对着坑洞中一点微弱的星辉发出贪婪的咆哮,却忘了那星辉本就是自己。
一个“我”甚至化作了枯骨荒原本身,以亿万年为单位,冷漠地注视着无数像“我”一样的异物,在它的躯体上挣扎、湮灭、最终归于沉寂。
这些是亘古冥骸注入的死亡记忆?还是我自身意识崩解产生的幻觉?
无法分辨。真实与虚幻的边界彻底模糊。“林枫”这个概念,如同沙堡般在信息的潮汐中瓦解。
然而,就在这片意识的混沌风暴中心,一点极其顽固的“异常”始终未曾彻底熄灭。它不属于任何一段死亡记忆,它微弱,却带着一种与这片绝对死寂格格不入的……涟漪。
那是《不灭星神录》的根基,是星辰生灭循环的法则烙印,是……寂灭之后,理论上应该存在的……新生的种子?尽管在这死亡的国度,新生的概念本身就如同最恶毒的诅咒。
这点“异常”没有思想,没有形态,它只是一种趋向,一种本能。它在本能地收集。
它收集那些死亡记忆碎片中,属于“星辰”的部分——哪怕只是星辰爆炸时最后一道不甘的光痕,哪怕只是星核冷却前最后一丝微弱的脉动。它也在收集那些属于“林枫”的碎片——丁家宅院冲天而起的火光,陨星梭划破夜空的银芒,甚至是在地球时,某个黄昏看到的、普通却温暖的夕阳……
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无边无际的、由腐肉和怨念构成的沼泽里,徒手打捞几粒可能根本不存在的金沙。
不知过去了多久,这一点“异常”周围,终于聚集起了一小片稀薄的、散发着微弱星辉与混乱执念的……意识尘埃。
它试图重新凝聚。
但,失败了。
它无法再变回那颗浑圆的、暗银与混沌色的星魂之种。死亡记忆的污染太深,意识的破碎太彻底。它最终凝聚成的,是一个畸形的、不稳定的存在。
它像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幻的暗影,表面偶尔会闪过一片星辰爆炸的幻象,或是一段尸佛咆哮的残响,又或是丁晚晚临死前绝望的面容……这些影像如同坏掉的留影符箓,闪烁不定,互相覆盖。它的“躯体”由破碎的法则线条勉强维系,线条本身却时而呈现骨骼的惨白,时而呈现星辉的混沌,时而如同怨灵般扭曲哀嚎。
它,是林枫意识碎片的缝合怪,是星辰寂灭与万古死亡强行杂交出的……畸变体。
它悬浮在枯骨荒原深沉的黑暗中,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混乱的气息。它既不是纯粹的寂灭星魂,也不是荒原的死寂之物。它是一个错误,一个存在于生死夹缝中的悖论。
我……“看”到了这个畸变体。
或者说,我这个重新凝聚的、破碎而混乱的意识,就是这个畸变体。
没有完整的思考,只有破碎的念头如同气泡般升起、破灭。
“我是……谁?”
“死亡……星辰……”
“仇恨……吞噬……”
“冷……好冷……”
就在这时,那亘古冥骸的意志,再次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漫涌而来。它似乎一直在观察,观察这个“异物”最终会变成什么。
当它感知到这个畸变体的存在时,那股一直以来的漠然,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
不再是单纯的排斥或同化,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审视,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兴趣?
“错误……”古老的意念如同寒风拂过,“生与死的……残次品……”
“但……为何……存在?”
一股比之前更加精微、更加不可抗拒的力量笼罩了我这个畸变体。它不是要毁灭我,也不是要同化我,而是……在剖析我。如同一个冷漠的学者,在解剖一具从未见过的、怪异的生物标本。
我感觉自己的每一个意识碎片,每一道扭曲的法则线条,都在被这股力量细细地探查、解析。极致的痛苦混合着一种被彻底“看穿”的屈辱感,让我这畸变的形态剧烈地颤抖、扭曲,发出无声的尖啸。
“星辰的火种……死亡的淤泥……执念的残渣……”那意志低语着,仿佛在念诵一份成分清单,“有趣的组合……脆弱的平衡……”
剖析持续着,仿佛没有尽头。
就在我以为自己会在这永恒的剖析中彻底疯掉,或者被分解成最基础的意识粒子时,那力量突然停止了。
然后,我感受到了一股……推送的力量。
不是推向那亘古冥骸的核心,而是推向……上方?推向那相对“浅层”的枯骨荒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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