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极金桥的微光散去,陆离的身影悄然出现在朝歌城西市一条相对僻静的巷弄深处。他并未出现在王宫重地或仙家洞府,而是如寻常旅人般,融入了这座殷商都城的市井烟火之中。
此界灵气充沛远胜千机,却也驳杂混乱,天地间弥漫着一股沉重的劫气,以及无数或强或弱、纠缠不休的因果线。仙神气息、妖氛、人族血气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繁华而又暗流汹涌的画卷。
他收敛了所有气息,青衫素净,信步而行,目光平静地扫过两旁略显古朴的店铺与往来行人。最终,他步入一家看起来颇为清静、少有喧哗的茶坊,在店伙计的引领下,于二楼要了一间临街的雅室,凭窗而坐,静观街景,实则神念已如水银泻地般,悄然感知着这座都城乃至整个世界的气息。
“劫运已起,杀机暗藏。仙神落子,凡人争命。这便是封神之世么……”
片刻后,楼下传来些许动静,似乎有几位年轻贵人到来,被引至隔壁雅室。陆离神识微动,便看到隔壁是几位衣着华贵、气度不凡的少年,其中一人尤为突出。
此人年岁不大,约莫十五六岁,却已身形挺拔,面容英武,眉宇间虽带着少年人的锐气,却更有一种沉稳内敛、顾盼自雄的气度。他身着锦袍,腰佩美玉,举止间自有威仪,显然身份尊贵。更引人注目的是,他身上缠绕着极其浓郁的、与此界人族气运紧密相连的天命之气,然而这天命之中,却又夹杂着无数晦暗的劫气与恶因,仿佛注定要将他拖入深渊。
“殷寿?子受?……竟是商王之子。这般浓郁的人道气运与劫气交织……果然是天命加身,亦是大劫之子。”
隔壁的谈话声隐约传来,起初只是些寻常闲谈,但很快,话题便转向了时政。
只听那名为首的少年声音清朗,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近日观父王处理东夷献俘之事,竟又准了人祭!以活人性命祷于鬼神,实乃陋习!残忍无道,岂能真正换来福佑?”
一旁一位年纪稍长的华服少年闻言,脸色微变,连忙压低声音劝道:“子受殿下慎言!人祭乃祖宗成法,通天之大礼,岂可轻议?若被大巫祝或王叔们听闻,恐生事端。”
另一人也道:“是啊殿下,您身份尊贵,将来……更需谨言慎行。此等话语,万不可在外宣扬。”
子受却冷哼一声,虽压低了声音,语气却更加激昂:“祖宗之法,便一定是对的吗?我读史册,闻圣贤言,皆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然祀者,敬天法祖,怀德报功,岂在杀戮?东夷俘虏亦是人性,岂可轻戮?我大商欲天下归心,当以德服人,而非以刑惧之!”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止人祭,如今贵族田连阡陌,平民无立锥之地,赋役繁重,民生困苦。长此以往,国本动摇!若能均平田制,轻徭薄赋,使民安居乐业,则四海宾服,远胜于千万场人祭!”
他的同伴们面面相觑,既觉得他言之有理,又深感其言论惊世骇俗,一时不知如何接口,雅室内陷入短暂沉默。
陆离在隔壁静静听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与欣赏。
“身为王孙,锦衣玉食,却能体恤民瘼,洞察积弊,更有革故鼎新之志……难得。可惜,生于此劫运之中,命数早定……”
他心念微动,指尖在茶杯沿口轻轻一拂,一道微不可查的静音结界与模糊感知结界便笼罩了两间雅室,确保接下来的谈话绝不会被外界窥探。
随即,他起身,推开雅室之间的隔扇门,缓步走了进去。
子受几人正沉默间,忽见一青衫文士推门而入,皆是一怔,面露警惕。子受身旁的护卫下意识地欲要上前阻拦。
陆离目光平静地扫过几人,最后落在子受身上,微微拱手,淡然道:“冒昧打扰。适才于隔壁,偶闻殿下高论,心生敬佩,特来一见。”
子受见来人气度不凡,眼神清澈深邃,并无恶意,便挥手让护卫退下,起身还礼道:“先生不必多礼。方才不过是一些愚见,妄议朝政,让先生见笑了。” 他虽年少,但应对得体,不失王室风范。
陆离微微一笑:“殿下过谦。废人祭,均田亩,此乃心怀天下、泽被苍生之仁政,何来愚见之说?只是……行之甚难。”
子受见对方似乎认同自已的想法,眼神微亮,请陆离坐下,叹道:“先生所言极是。难,确实难。祖宗成法,权贵利益,鬼神之论……皆是阻碍。” 他虽如此说,但眼神中的坚定并未减少。
陆离直视子受,语气平淡却直指核心:“若仅是如此,以殿下之身份地位,徐徐图之,或有一线可能。然……若殿下所欲行之事,触怒的并非凡间权贵,而是……九天之上的仙神呢?若殿下之命运,早已被注定为一场天地大劫的牺牲与引子呢?殿下……可还会坚持?”
此言一出,宛如石破天惊!
子受浑身剧震,瞳孔骤然收缩,猛地看向陆离!他身旁的同伴更是骇然失色,几乎要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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