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骨山巅,狮驼洞内。
妖师威压虽散,寒意却已浸透骨髓。洞府被改造得愈发宏大森严——白骨为饰,妖火幽明,最高处那石座铺满华丽金羽。大鹏金翅雕高踞主位,左侧青狮王神色复杂却已归顺,右侧黄牙老象沉默如山。
下方按道行势力粗略排列,站着数十位气息最强的妖王。六耳猕猴蹲在角落梁柱上,目光闪烁不定;金甲尸王周身尸气缭绕,在妖火下更显阴森;九头虫收敛头颅,规规矩矩站在水族队列前方;黑熊精耷拉着脑袋缩在不显眼处,身上那缕淡得几乎看不见的佛光,仍引来几道若有若无的审视。
而真正令气氛凝重的,是站在前列的两位。
左首一位,身披九色羽氅,面容俊美近乎妖异,眼角却有岁月蚀刻的细纹。他负手而立,九对羽翼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正是上古妖圣九婴之子——九羽妖圣。此刻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诮,目光扫过大鹏雕时毫不掩饰轻视。
右首那位,身形魁伟如岳,狮首人身,周身隐有祥瑞之气流转,与满洞妖氛格格不入。他闭目养神,仿佛周遭一切与己无关。但偶尔睁眼时,那眸中星辰幻灭的深邃,让最狂傲的妖王也不禁心头一凛——太乙天尊坐骑,九灵元圣。
“诸位。”大鹏雕声音洪亮,刻意压过洞内细微的骚动,“妖师法旨已明!狮驼岭即为吾族复兴之前沿,亦是取经人的葬身之地!自此刻起,再无东西南北各路妖王,只有狮驼岭麾下之将!”
他鹰眸扫过众妖:“青狮、白象二位兄长与本座共掌总纲。其余各部,需将麾下妖兵数目、修为特长,尽数报上,由本座统一调遣,布设万妖戮仙大阵!此阵一成,莫说取经人几个,便是天庭星君、佛门罗汉亲至,也叫他有来无回!”
话音落下,洞内一片死寂。
骨甲摩擦声率先响起。骨魔向前半步,眼眶中幽火跳动:“统一调遣?老夫麾下尽是尸骨所化,修的是阴煞死气,与活妖气息相冲,恐难协同。”
羽族太子立刻附和:“我羽族擅空战袭扰,若与地面妖兵混编,反受掣肘。不如各守其域,守望相助。”
“哼!”大鹏雕眼中金芒暴闪,“骨魔,你那点阴煞之气,在妖师北冥玄气面前算得什么?至于羽族……”他盯着羽族太子,“方才妖师面前,怎不见你这般硬气?”
羽族太子脸色一白,咬牙退后半步。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响起。
九羽妖圣缓缓抬头,九对羽翼虚影微微舒展:“大鹏王好大的威风。只是……这调遣万妖的权柄,凭的是什么?”他目光如针,“论血脉,我父九婴纵横上古时,佛母孔雀尚未降世。论道行……”他刻意停顿,扫过青狮白象,“某些靠着吞噬一国、仗着兄长名头逞威的后辈,恐怕还差些火候。”
洞内温度骤降。
青狮王怒目圆睁,白象精鼻中喷出两道白气。大鹏雕脸色铁青,手背上青筋暴起。
“九羽道友此言差矣。”大鹏雕强压怒火,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此乃妖师亲定……”
“妖师定的是听金翅大鹏雕调遣。”九羽妖圣慢条斯理地打断,“可没说要我等将麾下儿郎交予你胡乱编排。若是孔宣亲至,我自当奉命——毕竟五色神光,确实有摄服群妖之能。至于你嘛……”
未尽之言化作一声嗤笑。
“你!”大鹏雕霍然起身,金色妖气冲天而起。
就在此刻,一直闭目的九灵元圣缓缓睁眼。
没有威压,没有气息外放。但当他目光落下时,大鹏雕冲天的妖气竟微微一滞。九灵元圣的目光平静如古井,扫过九羽妖圣,掠过脸色铁青的大鹏雕,最后看向洞外翻滚的妖云。
“争权夺利,徒耗心力。”他的声音厚重低沉,仿佛自远古传来,“老夫此来,只为还妖师上古因果。布阵御敌之事,你们自决。但我麾下九头狮子,只听老夫号令。”
说罢,竟重新闭目,不再言语。
这番表态比直接反对更致命——这是彻底的无视。九灵元圣背后是太乙天尊,是三清道统,他肯来已是天大面子,怎可能真听从大鹏雕调遣?
洞内气氛彻底僵住。
大鹏雕胸口剧烈起伏,杀意在眼中翻滚。但他终究没忘记飞天雷王的下场——鲲鹏要的是一个能统合万妖、对抗佛门的狮驼岭,不是一个被他杀得七零八碎的烂摊子。
“好……很好。”大鹏雕忽然笑了,笑声冰冷,“九羽道友质疑我凭什么统率群妖,九灵前辈要自在行事。那本王今日就把话说明白——”
他一步踏出,背后金色羽翼虚影彻底展开,遮天蔽日:“就凭我大鹏金翅雕,一日可行九万里,双翼能遮日月!就凭我在此地盘踞千年,熟知此地一草一木!就凭妖师选的是我,不是你九羽,更不是哪位闭门不出的上古遗老!”
他目光如刀,刺向九羽妖圣:“你说我靠兄长?那今日我便立誓:取经人过境时,我亲自擒杀!若做不到,这狮驼岭主帅之位,我拱手相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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