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斩妖的那些年 第46章 尘埃之下

端午惊变留下的硝烟与血腥，在随后的几个小时里，被一种高效而沉默的国家机器力量迅速覆盖、消化。当夕阳的余晖再次洒在闽江上时，除了沿岸零星的警戒线、洒水车冲洗地面的痕迹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消毒水气味外，表面上看，这座古城已恢复了节日的余韵，只是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疲惫与静默。

官方层面的反应迅速而统一。当天下午，福州市政府、公安局、卫生局联合召开了简短的新闻发布会。发言人面色沉痛地通报：此次事件初步认定为一起“因龙舟竞渡活动现场部分临时构筑物（观礼台）结构承重失衡，叠加部分观众恐慌性拥挤，导致的突发性公共安全踩踏事故，并伴有少量游客落水及因天气炎热引发的突发性疾病状况”。通报中重点表扬了公安干警、武警官兵、医护人员及广大市民在危急时刻的英勇救助和有序疏散，强调伤亡主要源于意外，并宣布成立专项调查组，全面排查安全隐患，妥善做好善后工作。

这套说辞，虽与事实相去甚远，却最大限度地安抚了惶惑的民心，并将事件定性在“意外事故”的框架内，避免了社会恐慌和超自然猜测的蔓延。至于少数目击了“水鬼”、“妖雾”的民众，其言论在亲朋好友间的小范围流传时，也多被解释为“惊吓过度产生的幻觉”或“传统祭祀活动产生的烟雾特效”。强大的信息管控和主流媒体的定调，很快将各种“怪力乱神”的说法压了下去。

真正的善后与清算，在普通人看不见的层面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伤亡者的救治与抚恤是重中之重。福州市所有重点医院紧急开通绿色通道，最好的医疗资源向伤者倾斜。由“癸处”协调安排的、精通心理干预且签署了严格保密协议的心理医生团队，迅速介入，对受惊民众尤其是儿童进行心理疏导，其报告直接归档密存。抚恤金和赔偿款由市财政先行垫付，标准远高于寻常事故，相关家庭被逐一安抚、谈话，确保事件平稳过渡。

现场清理与证据消除则由“癸处”外勤人员与穿着便服或工装的特殊后勤部队在夜色掩护下完成。所有带有邪能残留的物品（如邪符碎片、僵尸残骸、被污染的水体样本）被秘密收集、封印、转运至秘密研究基地。普通意义上的现场痕迹（破损的观礼台、散落的物品）则在天亮前被修复或清理完毕，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内部排查与情报深挖同步展开。昏迷的林承泽和被擒的海关内鬼被秘密转移至“癸处”设在鼓岭深处的一处高度警戒的医疗兼审讯中心。由精神感应类异能者、催眠大师和刑讯专家组成的联合小组，日夜不停地对两人进行记忆提取和审讯，试图挖出“菊夫人”在福州乃至东南沿海的完整网络、与东瀛“幽冥殿”及西方黑暗势力的联系方式、以及他们下一步的计划。那名上忍意志极为坚韧，且体内被种下多重禁制，审讯进展缓慢且充满风险。林承泽则处于一种深度自我封闭状态，似被邪术反噬极深，又似内心有极大的挣扎与恐惧。

柳氏草堂再次成为了风暴眼中相对平静的后方。陈锋在事件结束后，便随墨渊先生等人悄然返回。他受的伤主要是心神损耗过度，太极心灯光芒黯淡，需要静养恢复。但他身体并无大碍，更多的是心头的沉重。

他坐在院中老榕树下，看着阿槿静卧的厢房方向，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枚菊纹飞镖碎片。江边民众惊恐的面容、伤者的哀嚎、以及那种在庞大国家机器面前、个体力量渺小的无力感，交织在他心头。

“是否觉得……我们做的这一切，在滚滚洪流面前，微不足道？甚至无法完全避免无辜者的伤亡？”墨渊先生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声音平和。

陈锋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先生，我们拼死搏杀，化解了一场大祸。可对于那些受伤、受惊的普通人而言，他们甚至不知道真相为何。我们的战斗，意义何在？”

墨渊先生负手而立，望向城市璀璨的灯火：“意义在于底线与未来。锋儿，你看这万家灯火，寻常巷陌。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不会知道脚下的大地深处奔涌着龙脉，头顶的星空之外觊觎着邪神，更不会知道，在每个平静的夜晚，都有无数像我们这样的人，在黑暗中负重前行，抵御着那些试图颠覆秩序、污染文明的邪恶。”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们的战斗，不是为了被铭记，甚至不是为了被理解。而是为了守护这份‘不知道’的权利，守护这份平凡的烟火气。若没有我们在暗处挡住那些东西，今日闽江畔的‘意外’，就可能演变成席卷全城的瘟疫、疯狂或空间裂缝。官方的事故定性，虽是‘谎言’，却是维持社会稳定必需的‘善意的谎言’。它避免了恐慌的连锁反应，给了秩序恢复的时间。这本身，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守护’。”

陈锋沉默片刻，缓缓点头。他想起市井的喧嚣，想起阿槿沉睡的面容。是的，他追求的，不正是让这些寻常的美好能持续下去吗？个体的牺牲与无奈，在宏大的守护使命面前，似乎成了必须承受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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