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把桑田晒得暖洋洋的,沈砚灵站在镇东头的空地上,脚边放着一卷新绘的图纸。几个石匠正蹲在地上用石灰放线,白灰在黄土地上画出四四方方的轮廓,像给大地盖了个印章。
“沈姑娘,这地基按您说的,打了三尺深,底下全用青石垫实了。”领头的石匠王师傅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厢房要带个小跨院不?蚕农们说,往后采了新桑,能在跨院晒桑叶。”
沈砚灵弯腰指着图纸上的侧院:“就按王师傅说的加吧,再留块空地搭个凉棚,夏天能在底下选蚕种。”她抬头望向远处,陈阿伯正赶着牛车过来,车上装着刚买的木料,车辕上还绑着两捆新割的芦苇——是用来铺屋顶的。
“姑娘快看!”陈阿伯老远就喊,牛车吱呀停在空地边,“这松木是从山里拉来的,直溜得很,做房梁保准百年不塌!”他跳下车,往沈砚秋手里塞了个烤得焦香的桑椹饼,“刚从家里灶上拿的,热乎着呢。”
这时,二柱子爹拄着拐杖也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年轻后生,扛着一卷粗麻绳。“姑娘说要在屋后买两亩地种果桑,我让后生去丈量了。”他指着东边那片荒地,“那地虽说挨着水渠,以前没人要,可我瞧着土性好,开春施上蚕沙肥,保准能结满桑椹。”
沈砚灵咬了口桑椹饼,甜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就买那两亩,再请人挖条排水沟,省得雨季积水。”她转头对王师傅道,“房檐要出挑半尺,下雨时雨水能离墙远点,木料不容易朽。”
石匠们已经开始挖地基,铁锨插进土里的声音沉闷有力,偶尔溅起的泥块落在白灰线上,又被王师傅用脚蹭掉。二柱子蹲在旁边帮着扶线,忽然指着图纸笑:“姑娘这房子,比镇上的祠堂还周正呢!”
“要的就是周正。”沈砚灵拍了拍图纸上的蚕室标记,“左边住人,右边养蚕,中间搭个通廊,下雨天送桑叶也不用淋雨。”她望着远处自家的旧屋——那三间土坯房已经漏了好几处,去年汛期还进了水,如今总算能盖座结实的新家。
陈阿伯蹲在木料堆上抽烟,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我那小子说,等房子盖好,要在堂屋挂块匾,写上‘桑蚕堂’三个字。”
“好啊。”沈砚灵眼睛亮起来,“再请镇上的先生题字,笔画里带点桑枝的弯度才好看。”
日头偏西时,地基已经垒起半尺高的青石墙,夕阳把石墙染成金红色。王师傅指挥着后生们往墙缝里填糯米灰浆——这是沈砚秋特意让人熬的,说这样墙缝能粘得更牢。
“姑娘,”陈阿伯忽然凑过来,手里攥着个布包,“这是我攒的五十两银子,您先拿着盖房。知道你把分红都散给大家了,自己手里定是紧巴。”
沈砚灵连忙推回去:“阿伯的心意我领了,钱够呢。”她晃了晃手里的账本,“刚收到苏州绸缎庄的定金,足够盖房置地了。”
陈阿伯却把布包往她怀里一塞:“就当是我入的股!往后这房子里养出的蚕,我帮着照管,不要工钱!”
沈砚灵看着布包里沉甸甸的银子,又看了看石匠们汗湿的脊梁、二柱子爹认真丈量土地的背影,忽然觉得这方白灰勾勒的地基里,不仅要撑起屋顶,还要撑起好多人的盼头。
暮色漫上来时,第一根松木房梁被吊上了青石墙,在晚风中微微摇晃。沈砚秋摸了摸怀里的布包,桑椹饼的甜香还留在舌尖,她知道,这房子盖起来的不只是砖瓦,更是日子——是能让蚕农们踏实住下、安心养蚕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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