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灵刚把晾晒好的薄荷收进瓷罐,就听见院外传来车马声。掀开竹帘一看,见是内务府的采办刘管事,正指挥着小厮搬箱子,青布罩着的箱子上,贴着明黄的“贡”字封条。
“沈姑娘,可算找着您了。”刘管事擦着汗走进来,手里拿着本厚厚的册子,“上月您送的那批薄荷露,太后用着舒坦,说比太医院配的清暑汤见效快,特让奴才来问问,能不能每月给宫里供些。”
沈砚灵愣了愣,指尖捏着薄荷梗的力道重了些,碎叶簌簌落在青砖上。她这药铺开在城南胡同里,原本只做街坊生意,哪想过沾“贡品”的边。
“刘管事,”她斟酌着开口,“我这铺子小,每月出的薄荷露也就那么些,怕是……”
“姑娘放心,”刘管事翻开册子,指着其中一页,“太后说了,不求多,每月二十瓶就行。价钱按贡品例算,是市面上的三倍。另外,太医院的张院判特意交代,说您配的方子里头,那味‘紫苏叶’得是江南新采的,他尝着比京郊产的更润些。”
正说着,门外又进来个人,是三皇子赵珩身边的长随秦风,手里捧着个锦盒。“沈姑娘,殿下听说内务府来人了,让奴才送些东西。”打开锦盒,里面是套新的捣药杵臼,玛瑙质地,温润通透,杵头还刻着缠枝纹。
“殿下说,”秦风笑着说,“姑娘要做贡品了,家什也得像样些。这玛瑙杵臼捣药不沾渣,比您那青石的好用。”
沈砚灵摸着冰凉的玛瑙杵,心里像揣了块暖玉。上月给太后送薄荷露,原是赵珩说太后暑气重,她想着试试便配了些,哪承想真入了眼。
“刘管事,”她定了定神,“薄荷露我能供,但有个条件。”
刘管事忙道:“姑娘请讲。”
“我这药铺的名号,得跟着贡品走。”沈砚秋抬眼,目光清亮,“箱子上除了‘贡’字,还得贴着‘城南沈记’的红签。我想让京城知道,这贡品,是咱小药铺里熬出来的。”
刘管事愣了愣,随即笑道:“姑娘是个实诚人。成,奴才这就回禀太后,想来太后也乐见其成。”
送走刘管事,沈砚灵转身时,撞进赵珩含笑的目光里。不知何时,他竟站在院里的石榴树下,手里还拿着串刚摘的石榴,红得透亮。
“刚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走近些,把石榴递过来,“有骨气。”
沈砚灵接过石榴,指尖被石榴籽染得微红:“我爹说过,做生意得实在,咱的东西好,就该让人知道是谁做的。”
赵珩看着她捣药的侧影,玛瑙杵臼在她手里转动,薄荷的清香混着玛瑙的凉意漫开来。他忽然觉得,这城南的小药铺,比宫里的金砖地更让人踏实——这里有烟火气,有她低头时认真的模样,还有那些藏在药香里的,说不出的安稳。
暮色漫进来时,沈砚灵把新捣好的薄荷露装进琉璃瓶,贴上“城南沈记”的红签,再由秦风小心翼翼地放进带“贡”字的箱子里。她看着箱子被抬走,忽然想起小时候,爹也是这样,在药包上盖“沈记”的印,说:“盖了印,就是咱家的脸面,不能砸。”
如今,这脸面,要进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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