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属于小商贾的谦恭又有些疲惫的笑容:“回军爷的话,小人是陇西来的采药人,姓李。带着伙计和家里懂药理的子侄,想去汉中投奔亲戚,顺便贩些药材糊口。”他口音带着刻意模仿的陇西腔,这是他们之前商议好的细节。
军官打量着他,又看向他身后的苏沐禾:“采药的?他?”苏沐禾年纪最轻,面容也最是清秀。
苏沐禾连忙上前,解开药囊,露出里面种类繁多、还带着泥土清香的药材,有些怯生生但又带着点专业口吻说道:“军爷,小子自幼随家中长辈学医识药,这些是我们在山里采的茯苓、黄精……”他指着几样药材介绍起来,神情专注,倒真像那么回事。
军官对药材不感兴趣,挥挥手打断他,又指向赵龙和王虎:“他们呢?”
“是家里雇的护卫和伙计,山里不太平,壮个胆色。”霍去病赔笑道。
军官走到王虎面前,看着他鼓胀的肌肉和沉稳的下盘,眯了眯眼:“练过?”
王虎按照事先交代,憨厚地挠了挠头,瓮声瓮气道:“回军爷,庄稼把式,有点力气,混口饭吃。”
军官又盘问了几句籍贯细节,霍去病皆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一应对,虽不算天衣无缝,但也挑不出太大毛病。那军官似乎有些犹豫,目光在四人身上来回扫视。
就在这时,营房里又走出一个看似更高阶的校尉,瞥了这边一眼,不耐烦地喊道:“老吴,磨蹭什么?几个采药的穷酸,查清楚没问题就赶紧放行,后面还那么多人呢!”
那队率闻言,又看了看苏沐禾药囊里实实在在的药材,以及霍去病等人虽然疲惫但并无凶悍之气的面容,终于挥了挥手:“行了行了,过去吧!记住,到了地方,尽快去官府报备籍册!”
“多谢军爷!多谢军爷!”霍去病连声道谢,带着三人快步通过了关卡。
直到走出很远,将那片隘口彻底甩在身后,四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后背皆已被冷汗浸湿。
“好险……”苏沐禾抚着胸口,感觉心还在砰砰直跳。
王虎咧了咧嘴:“那军官,眼神挺毒。”
霍去病回首望了一眼那已模糊的关卡,眼神深邃。这只是第一道关卡,越接近汉中,盘查可能会越严。但无论如何,他们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踏入了相对安全的区域。
前方,田舍渐多,阡陌纵横,偶尔能看到农夫在田间劳作,一派宁静的田园风光,与之前一个多月的颠沛流离、山林险境形成了鲜明对比。
“走。”霍去病收回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快,“先找个稳妥的地方落脚,再图后续。”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投射在通往汉中的古道上。历经磨难,他们终于从危机四伏的秦岭深处,踏入了人烟阜盛之地。虽然前路依旧未知,但希望,已然在前方显现。
四人避开大路,沿着田间小径前行,寻了一处位于村落边缘、靠近山脚的僻静农家。这户人家只有一对老夫妇,儿子被征了役,家中冷清。霍去病取出些散碎银钱,只说是过路的行商,欲借宿一晚,讨些热食。
老农见他们衣着虽旧却整齐,言语也客气,又有银钱,便应允下来,将一间堆放杂物的偏房收拾出来给他们栖身。
夜幕降临,老婆婆煮了一锅稀薄的粟米粥,配着自家腌的菜蔬。虽简陋,但对于啃了多日干粮肉干的四人来说,已是难得的热乎饭食。
苏沐禾吃得格外香甜,一边吃还一边小声点评:“今晚终于有片屋顶了!你别说这腌菜味道正!要是能加点茱萸提味就更美了……”眉眼间的活泼劲儿却掩不住,连日奔波的疲惫似乎都在这人间烟火里消散了几分。
然而,当他悄悄瞥见霍去病在昏黄油灯下仍显苍白的侧脸时,那点活泼立刻收敛了。他三两口扒完粥,便蹭到霍去病身边,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管事,您今日劳神了,让我再为您请一次脉!” 那语气,倒像是霍去病不答应,他就能一直念叨下去。
霍去病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将手腕伸出。苏沐禾立刻屏息凝神,指尖搭上,刚才那点跳脱消失无踪,只剩下医者的专注。片刻后,他眉头微蹙,小声嘀咕:“脉象是稳了些,但底子还是一点点虚……还是走早了……” 像是在抱怨,又满是心疼。他利索地掏出药包,“睡前务必服下,温水送服,我盯着您!”
霍去病接过药,还没开口,老农端着热水进来,叹了口气:“几位客人是从北边来的吧?路上不太平吧?听说啊,朝廷里出了大事!”
四人心中皆是一凛。苏沐禾正收拾药囊的手猛地一顿。
老农压低了声音:“了不得的大事!咱们大汉的战神,那位年纪轻轻就封了狼居胥山的骠骑将军霍去病,没了!”
“哐当!”苏沐禾手边的空碗被他不小心碰落在地,好在是泥地,没碎,但声响突兀。他脸色瞬间白了,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霍去病一个眼神制止,只能死死抿住唇,弯腰去捡碗,手指却有些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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