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火摇曳,最先踏出洞口的,是一双覆盖着破碎青铜胫甲的脚!沉重的脚步踏在洞口的岩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缓缓从浓墨般的黑暗中浮现。
残破的青铜山文甲覆盖着宽阔的胸膛和臂膀,甲片大多布满刀劈斧凿的痕迹,不少地方碎裂、凹陷,沾染着大片大片早已干涸发黑、如同污泥般的血垢!狰狞的兽面吞肩兽只剩下半边,獠牙断裂。腰间悬挂着一柄几乎只剩下剑柄和半截扭曲剑身的断剑。头盔早已不知去向,露出一张饱经风霜、如同岩石般棱角分明的脸。这张脸却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几道深可见骨的刀疤横贯其上,皮肉翻卷,伤口边缘却诡异地没有流血,只是凝固着暗红。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两点燃烧着惨绿色鬼火的瞳孔!那火光跳跃着,充满了无尽的悲怆、刻骨的仇恨,以及一种历经八百年绝望煎熬后近乎疯狂的偏执!
在他身后,影影绰绰,跟着浮现出十几个同样身披破烂甲胄、手持残破兵刃的士兵亡魂。他们的形态更加虚幻模糊,甲胄腐朽不堪,身体上布满了箭孔、刀伤、烧灼的焦痕。一张张青灰扭曲的脸上,同样燃烧着两点绿油油的鬼火,充满了怨毒、迷茫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们无声地簇拥着前方的将军,如同追随头狼的狼群,散发出令人窒息的阴森鬼气。
将军的鬼火双瞳,如同两盏来自地狱的探灯,缓缓扫过洞外简陋的法坛,扫过我和虚乙,最后死死地钉在我们身上。一股冰冷刺骨、带着铁锈血腥味的强大精神威压,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了我的心脏!他缓缓抬起一只覆盖着破碎臂甲的手,指向我们,那动作僵硬得如同生锈的机器。一个沙哑、干涩、仿佛两块生锈铁片在摩擦的声音,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毒和八百年积郁的悲愤,在死寂的山崖间炸响:
“宋……宋军的懦夫……背信弃义……弃我等于死地……八百年!八百年不见天日!尔等……又是何人?敢扰吾等安息?!”
洞口处,数十点惨绿的鬼火摇曳不定,映照着韩将军那身破碎染血的青铜山文甲和身后十数个形态模糊、怨气森森的士兵亡魂。那股混合着铁锈、血腥与千年尘土的冰冷威压,如同实质的潮水,一**冲击着简陋的法坛。引魂香的烟气被冲得剧烈扭曲,几乎溃散。
我强压下心头翻涌的寒意,迎着韩将军那双燃烧着无尽悲愤与偏执的鬼火眼眸,踏前一步,双手掐定“安魂定魄”的法诀,声音灌注道力,清朗而坚定,穿透了那凄厉的阴风呜咽:
“韩将军!列位忠魂!贫道稽首了!”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山崖间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严。韩将军那僵硬的、覆盖着残破臂甲的手微微一顿,鬼火般的瞳孔死死锁定我,无形的精神压力更重了几分,仿佛要将我的灵魂碾碎。身后的士兵亡魂则发出一阵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嘶鸣,如同受惊的兽群。
“我等并非当年背弃袍泽之人!亦非扰尔等安息之恶徒!”我提高了音量,字字铿锵,“贫道乃修行之人,受此地村人所托,前来此地,只为解此八百年之困局!”
我环视着那些在黑暗中明灭不定的幽绿光点,语气放缓,带着一丝深切的悲悯:“将军,列位将士!尔等为国捐躯,血染沙场,其志可昭日月!然天道轮回,阴阳有序。尔等因执念未消,化作地缚之灵,困守此绝地寒窟,八百载不见天日,不得轮回!此非长久之计!怨气淤积,戾气滋生,非但对尔等自身魂魄是莫大煎熬,更会侵扰此方水土生灵,令无辜稚子受惊,乡民惶恐!此乃双输之局!”
韩将军那青灰色的脸上,凝固的刀疤似乎微微抽动了一下,身后的士兵亡魂也安静了些许,那躁动的怨气仿佛被我这番话触动了一丝缝隙。
“今日贫道设此坛场,沟通阴阳,便是为尔等指一条明路!”我抓住时机,声音如同洪钟,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亡魂的意识深处,“其一,放下执念,释怀前尘!贫道即刻开阴路,诵真经,送尔等魂魄入地府轮回!依尔等生前功过,自有阴司法度裁定转生!虽前路漫漫,终有重见天日、再世为人之机!此乃解脱之道!”
“其二!”我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向韩将军那魁梧却充满寂灭气息的身影,“若有英魂,壮志未酬,不愿就此入轮回忘却前尘;或愿积累功德,涤荡戾气,以赎前愆;贫道坛下,正缺护法道兵!若将军或列位将士愿意,可入我坛前,受我驱策,行善积德,护佑一方!待功德圆满,或可重塑灵体,或得神道敕封,亦是一条通天大道!”
我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在亡魂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轮回…转生?”
“离开…离开这鬼地方?!”
“再世为人?!”
士兵亡魂中爆发出压抑了八百年的、近乎狂喜的嘶哑意念!那些原本迷茫、怨毒的幽绿鬼火,此刻剧烈地跳动起来,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渴望和激动!他们被困在这永恒的黑暗和冰冷中太久了,任何一丝离开的希望,都足以点燃他们早已枯寂的灵魂!原本凝重的怨气壁垒,仿佛瞬间出现了无数道渴望自由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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