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潮湿、弥漫着淡淡硫磺味和浓重水汽的溶洞通道,仿佛巨兽的肠道,蜿蜒曲折,深不见底。苏瑶光指尖那点微弱的冰蓝灵光,如同风中的残烛,勉强照亮前方几尺之地,更衬得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脚下是湿滑冰冷的岩石,头顶是嶙峋倒悬的钟乳石,滴滴答答的冰冷水珠不时从高处坠落,砸在脖颈里,激得人一个哆嗦。
呜——嗡——
那苍凉、愤怒、带着被污染躁动的龙吟,如同跗骨之蛆,又一次穿透厚重的岩层,沉闷地滚过狭窄的通道,震得洞壁簌簌落下细小的碎石尘埃。声音似乎比在源力溶洞时更清晰了一些,仿佛那被污染的巨兽,正在地底深处翻滚挣扎,离他们更近了。
“又…又来了!”王魁提着那条滑腻的绸缎裤子,声音带着哭腔,整个人缩在沈惊鸿和苏瑶光中间,像一只受惊过度的胖鹌鹑,“龙爷爷!胖爷我求您了!您老歇歇嗓子成不?胖爷我…我给您唱个小曲儿?《十八摸》…啊不,《酸菜谣》您听不听?”他语无伦次,感觉自己的神经在这连绵不绝的“醋坛子号角”轰炸下,已经濒临崩溃。那条不争气的裤子随着他每一步趔趄,都在向下滑落的边缘疯狂试探,牡丹红裤衩在冰蓝微光下时隐时现,成为这压抑黑暗中唯一“亮丽”的色彩。
沈惊鸿走在最前,龙渊剑斜指前方黑暗,金红的灵力在剑身内敛流转,如同沉睡的火山。每一次龙吟传来,剑格上的盘龙浮雕都仿佛活过来般,暗金流光微微闪烁,发出低沉的嗡鸣与之应和。她眉头紧锁,烦躁地低喝:“死胖子!再嚎就把你裤子扒了塞你自己嘴里!省得吵吵!”话虽凶悍,但紧绷的肩背线条显示出她承受的压力同样巨大。这地底深处的龙吟,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威压和污染,让她体内的金红灵力都有些躁动不安。
苏瑶光抱着女儿,脸色苍白依旧,步伐却异常稳定。冰蓝灵光在她指尖明灭不定,显然精神力透支严重。怀中婴儿似乎也被这环境感染,小眉头微蹙,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衣襟,眉心那点红芒如同呼吸般微微闪烁,仿佛在努力感知着什么。每一次龙吟传来,苏瑶光冰蓝的瞳孔深处都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推演光芒,她在强行消耗所剩不多的精神力,分析这龙吟传递的信息、方向和…其中夹杂的那一丝愈发清晰的邪祟律动。
“水流声在变大。”苏瑶光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异常冷静地指出关键。她侧耳倾听,空气中那细微的、如同琴弦拨动的滴水声,正逐渐被一种更浑厚、更持续的哗哗声取代。
“前面有河!”沈惊鸿精神一振,立刻加快了脚步。有活水,就意味着有更大的空间,甚至可能通向外界!
通道在前方陡然开阔!
一个巨大的、被地下河侵蚀出的溶洞空间出现在三人面前。一条浑浊湍急、宽约数丈的地下河咆哮着奔涌向前,水色在黑暗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黄色,散发着浓烈的硫磺和铁锈混合的刺鼻气味。河水撞击着两侧嶙峋的黑色岩石,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溅起浑浊的水花。洞顶极高,倒挂着无数巨大的、形态狰狞的钟乳石柱,如同垂下的巨兽獠牙。洞壁布满了散发着微弱幽绿色荧光的苔藓和菌类,如同无数只诡异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闯入者。空气湿冷粘稠,带着浓重的水腥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什么东西正在腐烂的沉闷气息。
“我的酸菜老祖宗…”王魁被眼前这幽深、蛮荒、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地下世界惊呆了,提着裤子的手都忘了用力,“这…这地方比万毒窟还邪门!”他话音刚落,脚下湿滑的苔藓让他一个趔趄,“哎哟!”一声,整个人向前扑倒!那条饱经摧残的绸缎裤子,终于彻底放弃了抵抗,如同褪下的蛇皮,从他圆润的臀部滑落到膝盖!
“啊——!”王魁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手忙脚乱地去捞裤子,结果手忙脚乱之下,另一只手里一直死死攥着的、那个已经空瘪的“阎王愁”酸液囊袋,脱手飞出,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噗通”一声,精准地掉进了湍急浑浊的地下河中,瞬间被暗黄的浊浪吞没!
“胖爷我的祖传酸坛子!”王魁看着自己最后的“精神寄托”被河水卷走,心都在滴血,也顾不上走光了,绝望地伸着手,对着奔涌的河水哀嚎,“酸圣老爷!您老睁开眼看看啊!胖爷我…我的裤衩…不是!我的酸坛子啊!!”他那撕心裂肺的哭嚎,在这轰鸣的水声中,显得格外渺小又滑稽。
沈惊鸿嘴角抽搐,强忍着没一脚把他踹河里去:“闭嘴!一条破裤子外加一个空酸袋子!嚎什么嚎!再嚎把你扒光了扔河里喂鱼!”她烦躁地环顾四周,寻找可能的路径。地下河两侧是陡峭湿滑的岩壁,几乎无法攀爬。唯一的“路”,似乎就是眼前这条奔涌浑浊、不知深浅、更不知通向何方的地下河本身。
苏瑶光没有理会王魁的“裤衩危机”,她抱着女儿,冰蓝色的眸子锐利地扫视着浑浊的河面。她的精神力虽弱,但感知依旧敏锐。在那暗黄湍急的浊流之下,她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不是水流,而是某种活物游弋搅动水波的轨迹!数量…不少!
“河里有东西。”她沉声道,声音在轰鸣的水声中依旧清晰。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话!
哗啦——!
距离岸边不足一丈的浑浊河水中,猛地炸开一团巨大的水花!一个灰白色的、足有成年人大腿粗细的、滑腻腻的影子破水而出,带着浓烈的腥风和水汽,如同离弦之箭,直扑向岸边离河水最近、正在哀悼酸坛子的王魁!
那东西速度极快,在洞壁幽绿荧光的映照下,勉强能看清其轮廓——像是一条被剥了皮、放大了无数倍的巨型泥鳅!头部扁平,没有眼睛,只有一张布满细密倒钩利齿的圆形口器,开合之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哒”声!灰白色的皮肤下,隐约可见暗红色的血管在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
“妈呀——!”王魁魂飞魄散,裤子还挂在膝盖上,连滚带爬地就要往后缩,动作滑稽又狼狈到了极点。
“找死!”沈惊鸿眼中厉芒爆闪!她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就在那怪鱼破水而出的瞬间,她动了!
没有多余的花哨动作,甚至没有完全拔出龙渊剑!她只是手腕一抖,剑身出鞘半寸!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的剑鸣骤然压过了水流的轰鸣!一道凝练到极致、几乎化为实质的暗金色弧形剑气,如同撕裂黑暗的雷霆,从半出鞘的龙渊剑锋上激射而出!剑气所过之处,空气被无声地切开,连浑浊的水汽都瞬间被蒸发出一条真空通道!
噗嗤!
暗金剑气精准无比地掠过那怪鱼扁平的头颅!
没有剧烈的碰撞声,只有一声如同热刀切过牛油的轻响。
那气势汹汹扑来的巨型怪鱼,身体猛地僵在半空!它那布满利齿的口器还保持着张开撕咬的姿态,但整个扁平的头颅,连同颈部一大截身体,已经无声无息地与躯干分离!断口处光滑如镜,没有一滴血液流出,只有灰白色的肌肉组织瞬间被剑气蕴含的至阳至刚的龙脉之力灼烧碳化,散发出焦糊的恶臭!
噗通!噗通!
分成两截的怪鱼尸体无力地砸落在岸边冰冷的岩石上,兀自抽搐了几下,便彻底不动了。
快!准!狠!沈惊鸿这一剑,将刚刚突破的境界和对龙渊剑更深层次的掌控力展现得淋漓尽致!霸道绝伦!
“好…好剑!”王魁瘫坐在地上,看着近在咫尺、散发着焦糊味的怪鱼尸体,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以及他那条仅存的牡丹红裤衩),他哆嗦着对沈惊鸿竖起大拇指,“沈女侠!神功盖世!胖爷我…我对您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呃…”
他的马屁还没拍完,异变再生!
哗啦啦!哗啦啦!
浑浊湍急的河面如同煮沸了一般,无数水花在靠近岸边的区域疯狂炸开!一条条、一群群形态各异、但都散发着浓烈**气息的怪鱼,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鱼群,密密麻麻地从浑浊的河水中探出狰狞的头颅!有的形如巨蜥,长着锋利的爪子试图攀爬岩壁;有的如同被剥了皮的巨大蟾蜍,鼓胀的腮帮喷吐着墨绿色的毒液;更多的则是那种没有眼睛、只有恐怖口器的灰白巨鳅!它们的目标,赫然是岸上新鲜的“肉食”——特别是那个散发着“诱人”气息(惊吓过度散发的肾上腺素?)、裤子还挂在膝盖上的胖子!
“我的酸菜金刚不坏体啊!”王魁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缩到沈惊鸿和苏瑶光身后,这次连哀嚎的力气都没了,只剩下牙齿打架的咯咯声。
沈惊鸿脸色也凝重起来。龙渊剑嗡鸣不止,金红灵力在周身流转,形成一层跃动的焰光护罩。她可以一剑斩杀一条,但面对这密密麻麻、悍不畏死的怪鱼群,她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更要命的是,这浑浊的河水深不见底,谁知道下面还藏着多少?
就在这时!
苏瑶光怀中的婴儿突然发出了响亮的啼哭!“哇——!”
这哭声在轰鸣的水声和怪鱼的嘶鸣中,显得异常突兀和尖锐。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原本疯狂涌向岸边、狰狞无比的怪鱼,在听到这婴儿啼哭声的刹那,动作猛地一滞!它们那没有眼睛的头颅,竟然齐刷刷地、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僵硬感,“转向”了苏瑶光的方向!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引,又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源自本能的恐惧?
更诡异的是,在洞壁那些散发着幽绿荧光的苔藓映照下,苏瑶光敏锐地发现,浑浊湍急的河面之下,靠近河中央的深水区域,似乎有大量细长的、散发着微弱白光的影子在快速游弋、聚集!那些白光影子动作迅捷而有序,与岸边这些**怪鱼的混乱疯狂截然不同!
“水里有东西在驱赶它们?”苏瑶光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她当机立断,对着沈惊鸿急声道:“惊鸿!逼退它们!不要恋战!我们顺流而下!这些怪鱼似乎被河中央的什么东西克制!”
沈惊鸿虽不明所以,但对苏瑶光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任!“好!”她一声清叱,龙渊剑终于完全出鞘!
锵——!
暗金光芒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双眼!狂暴的金红剑气混合着龙渊剑的龙脉之力,如同决堤的熔岩洪流,以沈惊鸿为中心轰然爆发!一道巨大的、半月形的暗金剑罡横扫而出!
轰——!!!
剑罡所过之处,空气被彻底点燃、撕裂!岸边蜂拥而至的怪鱼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砸中,瞬间被绞碎、焚化了一大片!残肢断臂和焦糊的恶臭弥漫开来!剩余的怪鱼发出惊恐的嘶鸣,如同潮水般疯狂退入浑浊的河水中,再不敢轻易露头!
“走!”沈惊鸿剑势一收,气息微喘,显然这一记大招消耗不小。她一把抓住还瘫在地上、裤子滑到脚踝的王魁的后衣领,像拖麻袋一样将他拖向河边一块相对平坦的黑色巨岩。
苏瑶光紧随其后,抱着啼哭渐歇、但小脸依旧紧绷的女儿。她目光扫过浑浊湍急的河水,又看向河中央那片聚集着越来越多白色光点的深水区,冰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决然。
“下水!顺流!”苏瑶光的声音斩钉截铁。
“下…下水?!”王魁看着那浑浊腥臭、刚刚还冒出无数吃人怪鱼的河水,脸都吓白了,“圣童娘娘!胖爷我…我晕水!而且我…我没裤子啊!这牡丹红裤衩…它…它不防水啊!”他死死抱住自己的红裤衩,仿佛那是最后的遮羞布和救命稻草。
沈惊鸿看着他那怂样,又看看那奔涌的河水,烦躁地啧了一声。她目光扫过地上那条被剑气余波撕扯得破破烂烂、但勉强还算完整的绸缎裤子,又看看王魁那瑟瑟发抖的胖硕身躯,一个极其不靠谱的念头冒了出来。
“死胖子!不想喂鱼就闭嘴!”沈惊鸿弯腰,一把抄起地上那条破裤子,动作粗暴地将它卷成一条布绳,然后不由分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过王魁的腰,在他圆鼓鼓的肚皮上狠狠打了个死结!
“嗷!沈女侠!轻点!勒…勒死胖爷了!我的酸菜肚腩!”王魁被勒得直翻白眼。
“酸菜肚腩总比喂鱼强!这就是你的‘酸菜裤腰带’!凑合用吧!”沈惊鸿没好气地拍了一下王魁被勒得更加突出的肚子,然后猛地一推!
“下去吧你!”
噗通!
伴随着王魁凄厉的“酸圣老爷救命啊——”的惨叫,他那被“酸菜裤腰带”勉强固定住牡丹红裤衩的肥胖身躯,如同一个巨大的肉粽子,被沈惊鸿直接推下了浑浊湍急的地下河!溅起老大一片浑浊的水花!
沈惊鸿和苏瑶光对视一眼,没有任何犹豫,抱着女儿,纵身跃入冰冷的浊流之中!
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硫磺和腥臭味的河水瞬间包裹全身!巨大的水流冲击力拉扯着身体向下游冲去!浑浊的水中视野极差,只能勉强看到前方王魁那团在激流中疯狂扑腾、牡丹红裤衩时隐时现的“肉粽”!
就在这时!
哗啦啦——!
在他们后方,浑浊的河水中,无数灰白色的巨鳅、利爪怪蜥、毒液蟾蜍再次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聚拢而来,狰狞的口器和利爪在浑浊的水中划出致命的轨迹,直扑向水中的三人!
然而,就在这些**怪鱼即将形成合围的刹那!
嗡——!
一股奇异的、清冷的、带着某种净化意味的微弱波动,从苏瑶光怀中的婴儿身上散发开来!眉心那点红芒在水中亮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
与此同时,河中央那片区域,无数细长的、散发着柔和纯净白光的影子,如同被号令的士兵,猛地加速!它们如同离弦的白色光箭,迅疾无比地穿插进**怪鱼群中!
嗤嗤嗤——!
没有激烈的搏杀碰撞。那些散发着纯净白光的细长影子(似乎是一种奇特的白色盲鱼?)所过之处,**怪鱼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灰白色的皮肤瞬间冒起黑烟,发出无声的嘶鸣,惊恐地四散退避!仿佛遇到了天敌克星!
一条体型巨大的毒液蟾蜍试图喷吐墨绿毒液阻挡白光鱼群,结果被几条白光鱼直接撞入其张开的巨口!下一刻,那蟾蜍如同被点燃的油桶,整个身体由内而外冒出浓郁的黑烟,瞬间僵直,沉入河底!
白光鱼群如同高效的清道夫,在浑浊的河水中开辟出一条相对“干净”的通道!
“跟着白鱼!”苏瑶光在水中艰难地传音给前方的沈惊鸿和王魁。冰冷的河水让她本就透支的精神力更加难以凝聚,但眼前这一幕,让她看到了希望。
沈惊鸿会意,一手死死抓住在激流中狗刨式挣扎、牡丹红裤衩在浑浊水流中分外扎眼的王魁的一条胖腿,另一手挥动龙渊剑,剑身暗金光芒在水中流转,逼退零星敢于靠近的怪鱼。她奋力划水,带着哭爹喊娘的王魁,追随着前方那片如同星河般游弋的纯净白光鱼群!
苏瑶光抱着女儿紧随其后。婴儿眉心的红芒在水中稳定地散发着微光,与那些纯净的白光鱼似乎隐隐产生着某种共鸣,让鱼群始终环绕在她们周围,驱赶着阴暗角落里的**窥伺。
冰冷湍急的浊流裹挟着三人一婴,在黑暗无边的地底洞穴中奔涌向前。前方是未知的黑暗,身后是**怪鱼不甘的嘶鸣和那仿佛永远甩不掉的、苍凉悲怆的龙吟尾音。王魁的“酸菜裤腰带”在激流中顽强地履行着职责,守护着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这场地底漂流,充满了荒诞的求生欲和冰冷的危机感,终点在何方?无人知晓。只有那指引方向的白光鱼群,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的救赎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