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匪溃败的烟尘尚未散尽,营地已如同煮沸的汤锅。狂热的呼喊声浪几乎掀翻低垂的星幕。
“圣婴!圣婴护佑!”
“酸圣老爷显灵!双圣临凡!天命所归!”
王魁的声音最为嘹亮,他抱着那块被擦得锃亮(自以为)的破坛子碎片,激动得满脸油汗,在跪拜的人群中窜来窜去,活像只打了胜仗的胖鹌鹑,时不时还举起“圣骸”,接受周围护卫们敬畏的目光洗礼。
乌尔汗指挥着人手清理战场,包扎伤员,刀疤脸上混杂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近乎狂热的亢奋。他目光扫过那些被沈惊鸿结界挡下、又被婴儿“挥手”破灭血刃彻底摧毁了斗志的沙匪尸体,最后定格在苏瑶光怀中那个酣睡的婴儿身上,眼神复杂得如同在看一尊行走的神只。昨夜的心铃碎裂,今夜的挥手破邪……这已非人力可及!
深褐色的毡车门帘终于掀开一道缝隙。阿娜尔大祭司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月白色的祭司袍纤尘不染,面纱重新覆上,只露出一双比沙漠夜空更深邃的眼眸。她的目光穿透混乱的营地,精准地落在苏瑶光怀中,那平静无波的眼神下,是翻涌的惊涛骇浪——震撼、探究、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以及……某种沉重的决断。
“乌尔汗。”她的声音依旧空灵,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即刻启程。此地血气冲天,不宜久留。”
乌尔汗猛地回神,躬身领命:“是,大祭司!”他立刻转身,用粗粝的嗓音吼起来:“都动起来!收拾东西!埋锅造饭的省了!带上干粮和水!一刻钟后拔营!目标碎叶城!”
狂热的氛围被这命令强行压下,劫后余生的疲惫和紧迫感重新占据了上风。护卫们忍着伤痛,迅速行动起来,熄灭篝火余烬,整理散落的货物,将伤员抬上驼背。气氛凝重而迅捷。
王魁抱着他的“圣骸”,凑到正在收拾东西的钱伯身边,绿豆眼放光:“钱老哥,看见没?俺说什么来着?跟着酸圣老爷,逢凶化吉!圣婴都显灵了!这趟路,稳了!”他得意地拍了拍怀里的破坛子。
钱伯正小心翼翼地将还在抽噎的小安子绑在自己背上,闻言苦笑:“稳不稳不知道,我这把老骨头是真快散架了。”他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被苏瑶光抱在怀里的婴儿,又看看不远处沉默伫立、脸色苍白的沈惊鸿,压低声音:“老王啊,这……这娃娃的本事,也太吓人了点……福祸难料啊……”
“呸呸呸!童言无忌!”王魁立刻瞪眼,“什么吓人!那是神迹!神迹懂不懂?酸圣老爷座下童子,能是凡胎?你老钱就偷着乐吧,咱们这可是跟着真神在走!”他挺直腰板,抱着“圣骸”,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分配给他们的骆驼,仿佛他才是这支队伍的领袖。
晨曦刺破墨蓝的天幕,给无垠的沙海镀上一层冰冷的淡金色。驼铃声声,混合着伤员的呻吟和疲惫的喘息,长长的驼队再次启程,拖着长长的影子,朝着东方地平线跋涉。昨夜的血腥厮杀仿佛一场噩梦,只留下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和沙地上凌乱深褐的印记。
白日的沙漠恢复了它残酷的本来面目。热浪如同无形的火炉,炙烤着每一寸皮肤和肺叶。驼背上,苏瑶光用一块浸湿的薄布小心地遮住妹妹的小脸,阻挡着毒辣的阳光和风沙。婴儿似乎对昨夜的能量消耗毫无所觉,睡得依旧香甜,只是眉心那点红痕,在阳光下显得愈发鲜艳夺目。
沈惊鸿拒绝了骆驼,依旧赤足走在滚烫的沙地上。金红的纹路在她足踝皮肤下若隐若现,如同流淌的岩浆,将酷热隔绝。她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石磊牵着骆驼,沉默地护卫在侧,朴刀柄上还残留着昨夜未干的血迹。
王魁则成了驼队中一道奇异的风景线。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根小木棍,顶端用破布条绑着他的“圣骸”碎片,高高举起,如同举着一面神圣的旗帜。他骑在骆驼上,挺胸凸肚,对着炙热的空气念念有词:
“酸圣老爷巡游,诸邪退避!”
“圣光普照,黄沙让路!”
“酸味开道,妖魔不扰!”
他每喊一句,就煞有介事地用那“圣旗”在空中挥舞一圈,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净化仪式。几个年轻的护卫被他唬得一愣一愣,下意识地跟着他喊的方向紧张张望。年长些的护卫则憋着笑,又不敢笑出声,只能低头猛赶骆驼。
“王胖子,省点力气赶路吧!”乌尔汗被吵得心烦,吼了一嗓子。
“乌尔汗头领,这你就不懂了!”王魁一脸严肃,“这叫巡游净路!有酸圣老爷神威开道,魑魅魍魉不敢近身!保咱们一路平安到碎叶城!”他绿豆眼一转,看到钱伯背上的小安子被晒得蔫蔫的,立刻又来了精神,“小安子,别怕!来,对着圣旗拜一拜,酸圣老爷赐你清凉!”
钱伯哭笑不得,小安子更是懵懂地看着那绑着破陶片的棍子。苏瑶光在驼背上看着这一幕,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王魁的“酸圣信仰”,在这绝望的旅途中,倒成了一种荒诞的调剂。
午后的阳光最为酷烈,连骆驼都喷着灼热的白气,步履沉重。驼队在一片巨大的、风化严重的雅丹地貌群中穿行。奇形怪状的土黄色岩柱耸立,投下扭曲变形的阴影,如同沉默的巨兽骸骨。
突然!
一阵极其细微、令人头皮发麻的“沙沙”声,如同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沙地上快速爬行,从四面八方的岩柱阴影里传来!
“停!”乌尔汗经验丰富,脸色骤变,厉声大喝!
驼队瞬间停下!护卫们紧张地拔出武器,警惕地环顾四周。
只见那些岩柱的阴影里,沙地上,无数黑点如同涌动的潮水般蔓延出来!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是毒蝎!每一只都有拇指大小,通体漆黑,尾钩高高翘起,闪烁着幽蓝的毒光!它们汇聚成一股股黑色的细流,无声而迅猛地朝着驼队涌来!
“是黑沙蝎!剧毒!快!用火!火把!”乌尔汗嘶吼着,自己也迅速点燃了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护卫们手忙脚乱地寻找引火之物。
但蝎群的速度太快了!它们如同黑色的地毯,瞬间就蔓延到了驼队边缘!几匹骆驼被蜇到,发出痛苦的嘶鸣,疯狂地扭动起来,差点将背上的人掀翻!
“妈呀!酸圣老爷救命!”王魁吓得魂飞魄散,抱着他的“圣旗”缩在驼峰后面,闭着眼睛胡乱挥舞。
石磊怒吼一声,朴刀挥舞,刀风卷起大片沙尘,将靠近的蝎群拍飞碾碎,但蝎群数量实在太多,悍不畏死!苏瑶光紧紧护住怀中的妹妹,沈惊鸿周身气息瞬间变得凛冽,赤足下的沙地开始升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呜…咿呀?”
苏瑶光怀中的妹妹似乎被外面的混乱吵醒,小眉头不满地皱起。她睁开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看到一只黑蝎子顺着骆驼的腿快速爬上来,幽蓝的尾钩高高扬起!
小家伙小嘴一瘪,似乎觉得这黑乎乎、张牙舞爪的东西很讨厌。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对着那只蝎子……虚空一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
那只气势汹汹的黑蝎子,就在它即将弹射尾钩的瞬间,身体猛地僵住!紧接着,它那漆黑的外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黑色,变成了半透明的水晶状!幽蓝的尾钩也变成了柔和的金黄色!更离奇的是,它的背上,“噗”地一下,长出了两片薄如蝉翼、散发着莹莹微光的金色小翅膀!
一只凶残的毒蝎,瞬间变成了一只……会发光的水晶金龟子?!
这还没完!
这只“水晶金龟子”似乎对自己的新造型非常满意,它扇动着发光的小翅膀,在众人呆滞的目光中,“嗡”地一声飞了起来,绕着婴儿飞了一圈,然后像一盏小小的灯笼,晃晃悠悠地朝着蝎群最密集的地方飞去!
它所过之处,凡是被它身上散发出的微弱金光扫到的黑蝎子,无一例外,全都僵在原地,外壳迅速褪色透明,长出金色翅膀,变成了一只只发光的水晶金龟子!
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股金色的“转化”浪潮以那只初始金龟子为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黑色的蝎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点化”成一片片飞舞的、闪烁着柔和金光的“灯笼”群!它们不再具有攻击性,只是懵懂地在空中飞舞,将这片狰狞的雅丹地貌映照得如同梦幻的琉璃宫殿!
死寂。
只有无数发光金龟子翅膀振动发出的细微嗡嗡声。
护卫们握着火把,张着嘴,武器还举在半空,表情如同集体石化。乌尔汗举着火折子的手僵在那里,火星烫到了手指都浑然不觉。王魁从驼峰后探出半个脑袋,绿豆眼瞪得溜圆,看着漫天飞舞的“金灯”,又看看自己手里的“圣旗”,喃喃道:“酸圣老爷……改行点灯了?”
“哇!好漂亮!”小安子在钱伯背上破涕为笑,伸出小手想去抓那些飞舞的光点。
苏瑶光低头看着怀中一脸“干得漂亮”表情的妹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这能力……已经不是离谱,而是……随心所欲地改写现实规则了!这比破灭血刃更让她心惊肉跳!
沈惊鸿周身凛冽的气息缓缓收敛,赤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些飞舞的“金龟子”,又看向妹妹,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哼!装神弄鬼!”一声怨毒到极致的嘶吼,如同夜枭啼哭,猛地从最高的一根风化岩柱顶端传来!
是赫连骨!
他不知何时潜伏到了那里,脚上缠着肮脏的布条,秃鹫面具下的眼睛赤红如血,充满了疯狂和孤注一掷的怨毒!昨夜脚板的灼痛和圣婴带来的羞辱,已让他彻底失去了理智!
“给我死——!!”他双臂猛地张开,身上漆黑的皮甲无风自动,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他脚下的沙地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无数沙粒汇聚成数十条狰狞的沙蛇,蛇口大张,露出由尖锐碎石构成的獠牙,带着凄厉的破空尖啸,如同离弦之箭,从四面八方狠狠噬向驼队中央——苏瑶光怀中的婴儿!
这一击,凝聚了赫连骨所有的怨恨和邪力,速度更快,角度更刁钻,覆盖范围更广!沙蛇未至,那股阴冷、污秽、带着死亡诅咒的气息已扑面而来!
“小妹!”沈惊鸿厉喝一声,赤足猛地踏地!足下金红纹路瞬间大放光明,如同燃烧的岩浆烙印!一道比昨夜更加凝实、带着灼热高温的金红光墙瞬间在她身前凝聚!
然而,那数十条沙蛇极其诡异,在即将撞上光墙的瞬间,竟如同拥有生命般,猛地分散、扭曲,绕过光墙的正面拦截,从刁钻的角度继续扑向目标!
沈惊鸿脸色微变!对方显然研究过她的防御方式!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呀!”
苏瑶光怀中的妹妹似乎被那污秽的气息和刺耳的尖啸彻底激怒了!她小脸一皱,非常不高兴地叫了一声,两只小胖手同时从襁褓里伸了出来,对着那些扑来的狰狞沙蛇,像是驱赶讨厌的蚊虫般,不耐烦地虚空——挥了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那数十条凝聚了赫连骨毕生邪力、带着死亡诅咒的沙蛇,在距离婴儿尚有数尺之遥时,动作骤然僵滞!
紧接着,在所有人眼珠子都要掉出来的注视下——
那些由沙粒和邪力构成的、狰狞可怖的沙蛇,身体如同被投入沸水的面条般,迅速软化、拉长……扭曲!
它们尖锐的碎石獠牙消失了,变成了……软塌塌的、半透明的面条头?
它们坚硬的身躯融化了,变成了……一根根粗细不均、还在往下滴落粘稠汤汁(?)的面条?
它们凄厉的破空尖啸,也变成了……如同开水煮沸般的“咕嘟咕嘟”声?!
几十条气势汹汹、足以洞穿铁甲的夺命沙蛇,就在婴儿不耐烦的挥手间,变成了几十根……热气腾腾、软塌塌、还在往下滴着不明汤汁的……**面条**?!
然后,如同下了一场诡异的面条雨,劈头盖脸地朝着下方目瞪口呆的护卫和骆驼……淋了下去!
啪嗒!啪嗒!
粘稠的汤汁滴在护卫的头盔上、骆驼的驼峰上,带着一股……浓郁的、无法形容的、类似劣质酱料混合着土腥味的古怪气味。
王魁躲闪不及,被一根“面条”正中脑门,粘稠的汤汁糊了他一脸。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角,表情瞬间扭曲:“呕……咸……齁死俺了……酸圣老爷,这开光的面条……它不对味啊!”
“噗——!”终于有护卫忍不住,看着漫天飞舞(掉落)的软面条和下方狼狈躲闪、一脸懵逼的同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哄笑!紧张肃杀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
“哈哈哈!面条!是面条!”
“赫连骨请咱们吃面呢!就是手艺太差!”
“这浇头……呕……真够味儿!”
沙丘岩柱顶端的赫连骨,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秃鹫面具下的脸孔由红转青,由青转紫,最后“噗”地一声,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他指着下方混乱哄笑的驼队,手指颤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白一翻,竟是被这荒诞到极致的一幕,活活气晕了过去,直挺挺地从岩柱上栽了下来!
“首领!”几个隐藏在暗处的沙匪喽啰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冲出来接住如同破麻袋般坠落的赫连骨,再也不敢停留,拖着他亡命般消失在雅丹群深处。
危机解除,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极其荒诞的方式。
驼队在一片哄笑声和古怪的面条气味中继续前行。沈惊鸿默默收回力量,看着那些掉在地上、迅速被黄沙掩埋的“面条”,又看看苏瑶光怀中咿咿呀呀、仿佛干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妹妹,眉头锁得死紧。
阿娜尔大祭司的毡车一直沉默地跟在队伍中。门帘紧闭,但苏瑶光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穿透毡帐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婴儿。那目光中的探究和狂热,几乎化为了实质。
傍晚时分,疲惫的驼队终于在一片背风的沙丘后停下扎营。残阳如血,将连绵的沙丘染成一片壮烈的金红。
沈惊鸿没有参与扎营,她独自走到营地边缘一处较高的沙丘上,眺望着东方。赤足下的金红纹路随着她的步伐若隐若现,如同流淌的火焰。她似乎在感受着什么,又似乎在寻找方向。
她缓缓抬起一只赤足,轻轻点在滚烫的沙地上。
嗡……
一声极其细微的震鸣。
以她足尖落点为中心,沙粒如同被赋予了生命,开始自主地流动、聚集、塑形!金红的微光如同最灵巧的画笔,在沙地上勾勒出清晰的线条——蜿蜒的沙丘轮廓,远方隐约可见的山脉走向,甚至……一条被风沙半掩的、极其古老隐蔽的干涸河床痕迹!最终,光芒在河床痕迹指向的东方某处,汇聚成一个清晰的光点,如同沙漠中的灯塔!
一条通往绿洲的捷径!比商队熟知的古道更近、更隐蔽!这绝非商队掌握的地图信息!
一直默默关注着她的乌尔汗和几个护卫头目,看到沙地上那幅由流动沙粒和金红光芒构成的、清晰无比的“地图”,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向沈惊鸿的目光,已不仅仅是敬畏,而是如同看待沙漠本身的神只!
“神迹……又是神迹!”乌尔汗喃喃道,激动得声音发颤。
阿娜尔不知何时也下了毡车,站在不远处。她看着沙地上那幅缓缓消散的“地图”,又看向沙丘上那个赤发金眸、仿佛与沙漠融为一体的身影,面纱下的嘴唇紧紧抿起。她缓缓蹲下身,伸出戴着银戒的手,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捧起一小捧沙粒。那沙粒中,混杂着几颗极其微小的、昨夜激战时溅落、早已干涸发黑的……血点。
她的手指在沾血的沙粒上轻轻摩挲,口中无声地念诵着古老的祷文,神情肃穆而专注。
就在这时!
“咿呀!噗——!”
一声带着点婴儿特有的、用力过猛的声音响起。苏瑶光怀中的妹妹似乎吃得太饱(?),又或是被阿娜尔那专注的仪式感吸引,毫无征兆地……尿了!
温热的液体瞬间浸透了襁褓和包裹在外面的旧毡毯。
“哎呀!”苏瑶光轻呼一声,手忙脚乱地想把妹妹抱开。
然而,就在她低头处理尿布的瞬间,被婴儿尿液浸湿的那一小片沙地,在残阳如血的光芒映照下,竟如同拥有了生命般,开始自主地扭曲、变幻!
湿润的沙粒在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下,迅速构成了一幅极其简单、却又触目惊心的画面——
一座由歪歪扭扭的沙粒堆砌而成的、简陋却特征鲜明的城池轮廓(依稀可见碎叶城标志性的角楼),城池的上空,被几道粗粞的、由深褐色沙粒构成的“烟柱”笼罩。而城池下方,则用更深的、仿佛浸透了血液的暗红色沙粒,涂满了大片的区域!
画面简陋粗糙,如同稚童的涂鸦。但那深褐的烟柱和暗红的底色,却透着一股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和不祥!
正是残阳将落未落,碎叶城方向被晚霞染成一片血红的时刻!
这沙画,仿佛是对那血色黄昏最直接、最血腥的注解!
苏瑶光处理尿布的手瞬间僵住!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沈惊鸿猛地回头,赤金色的眼眸死死盯住那片“尿布沙画”,瞳孔骤然收缩!
捧着染血沙粒的阿娜尔,动作也彻底僵住,深邃的眼眸中,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震动和……一丝早已预知的沉重绝望!
驼队营地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只有那幅由婴儿尿液和沙粒构成的、简陋却预示不祥的“血色碎叶城”,在如血的残阳下,散发着无声的恐怖。前路的目标,仿佛已不是希望之城,而是……一座巨大的、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