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暗红河水如同无数条贪婪的水蛭,缠绕着沈惊鸿的四肢,拖拽着她向下沉沦。每一次划水,都牵扯着体内那如同碎裂瓷器般的经脉,带来深入骨髓的灼痛。凤凰真力如同被困在熔炉中的暴龙,在残破的容器里左冲右突,每一次咆哮都让她眼前发黑,几欲晕厥。
‘瑶光…妹妹…’ 这执念如同黑暗中的唯一灯塔,指引着她逆流而上,对抗着水流与伤痛的双重撕扯。契约另一端传来的悸动微弱却顽强,如同风中残烛,但方向清晰——下游!她们就在下游!
不知挣扎了多久,湍急的水流似乎缓和了一些,前方浓雾笼罩的河岸轮廓变得清晰。那是一片更加宽阔、同样覆盖着黑色淤泥的滩涂。就在沈惊鸿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几乎要被河水卷走时,她的脚尖终于触碰到了坚实的河床。
她踉跄着爬上岸,浑身湿透,冰冷刺骨。淤泥没过脚踝,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她顾不上喘息,赤金色的眼眸如同探照灯般在浓雾弥漫的滩涂上急切搜寻。
没有苏瑶光的身影。
没有妹妹的襁褓。
只有一片死寂的泥泞和远处影影绰绰的嶙峋怪石。
契约的感应却清晰地指向这里!位置无比接近!
“瑶光!妹妹!” 沈惊鸿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在空旷的滩涂上回荡,瞬间被浓雾吞噬。回应她的,只有死寂。
心,猛地沉了下去。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心脏。难道…来迟了?!
就在这时,她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看去,冰冷的淤泥中,半掩着一块沾满泥水、边缘参差、却散发着无比熟悉气息的破陶片——正是王魁塞给苏瑶光的那块“圣物”!
沈惊鸿瞳孔骤缩!她猛地弯腰捡起陶片,触手冰凉,深褐色的卤汁痕迹在泥水下若隐若现,那股顽强霸道的酸馊味如同烙印般清晰。陶片边缘沾着几根金色的、极其细小的翎羽纤维!是妹妹襁褓上的!
她们来过这里!而且…情况危急!否则瑶光绝不会遗落这最后的“武器”!
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天灵盖!沈惊鸿猛地抬头,赤金色的目光如同燃烧的利剑,刺向滩涂后方那片浓雾弥漫、死寂无声的陆地深处!契约的感应,正指向那里!
没有半分犹豫!沈惊鸿将那块带着体温(也许是错觉)的破陶片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握住了唯一的线索。她拖着遍布裂痕、剧痛难当的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冲入浓雾,朝着感应最强烈的方向狂奔而去!
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淤泥或嶙峋的黑石上,牵扯着体内的暴烈真力,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浓雾如同粘稠的纱幔,遮蔽视线,只能凭借契约的微弱指引和手中陶片残留的气息摸索前进。
渐渐地,脚下坚硬起来,不再是滩涂的泥泞。前方浓雾中,出现了低矮扭曲的枯树和坍塌的黑色土墙轮廓——一个废弃的村落!
死寂。绝对的死寂。连自己的心跳和喘息都显得格外刺耳。
沈惊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放缓脚步,赤金色的眼眸警惕地扫过每一处断壁残垣,精神力如同绷紧的弓弦,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动。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极淡的、令人不安的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混合着土腥与甜腥的古怪气息?
契约的感应变得异常清晰,就在前方不远处一间相对完整的破败土屋里!
她悄无声息地靠近,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破败的门板半掩着,里面一片昏暗。
就在她即将踏入的瞬间——
“哇啊——!!!”
一声嘹亮、尖锐、穿透力十足的婴儿啼哭猛地从土屋内炸响!哭声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无助,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惊鸿的心上!
妹妹!!!
沈惊鸿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赤金色的眼眸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体内濒临崩溃的凤凰真力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轰然咆哮!守护的执念压倒了一切!她甚至忘了自己重伤濒危的状态,身体化作一道燃烧的金红色残影,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地撞开破败的门板,冲入土屋!
“谁敢动我妹妹——!!!”
怒吼如同惊雷,在狭小的土屋内炸开!
土屋内的景象瞬间映入眼帘:苏瑶光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脸色苍白如纸,一手紧紧护着怀里正发出震耳欲聋啼哭的妹妹,另一只手…正对着门口的方向,指尖扣着几枚幽蓝的银针!而门口…空空如也!
预想中的敌人并未出现。
只有门口冰冷的泥地上,泼洒着一小滩浑浊的、散发着古怪甜腥气味的灰白色液体,以及…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冰冷、麻木、令人极度不适的气息。
“惊…惊鸿?!”苏瑶光看清撞进来的人影,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巨大的惊喜和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同时袭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怀里的妹妹似乎也感觉到了血脉的靠近,啼哭声瞬间降低,变成了委屈的抽噎。
沈惊鸿冲势太猛,加上体内真力失控般的爆发,撞入门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她强行稳住身形,体内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一口灼热的鲜血被她死死咽了回去。赤金色的眼眸急切地扫过苏瑶光和妹妹,确认她们虽然狼狈不堪,但似乎并未受到直接的伤害,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怎么回事?刚才谁在这里?!”沈惊鸿的声音依旧带着未散的杀意和嘶哑,目光锐利如刀,扫视着门口那滩液体和空气中残留的诡异气息。她清晰地感觉到,那气息…绝非活人!
苏瑶光快速将刚才那佝偻老妪送“奶”的惊魂一幕简要道出,重点描述了那老妪的诡异麻木、物理攻击无效,以及最后被王魁那块破陶片“惊走”的荒诞结局。
“…那东西,绝不是活人。”苏瑶光心有余悸,目光落在沈惊鸿手中那块还沾着泥水的破陶片上,“若非魁哥这…‘圣物’,后果不堪设想。” 她语气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和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沈惊鸿低头看着手中这块“力挽狂澜”的破陶片,又看看门口那滩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奶”,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王魁…你这酸坛子的威力…还真是…不拘一格降妖孽?
“此地不宜久留!”沈惊鸿压下翻腾的气血和体内暴走的真力,当机立断。那诡异老妪虽然被惊走,但难保不会卷土重来,或者引来更麻烦的东西。妹妹的状态也急需安稳的环境。
她小心翼翼地从苏瑶光怀里接过抽噎的妹妹。入手那轻飘飘却又沉甸甸的分量,以及血脉深处传来的亲近悸动,让她冰冷杀意覆盖的心房瞬间注入了一丝暖流。看着妹妹哭得通红的小脸和睫毛上挂着的泪珠,一种从未有过的、名为“姐姐”的柔软情感混杂着沉重的责任,悄然滋生。她笨拙地、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用自己湿冷的衣襟擦了擦妹妹的小脸,声音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低柔:“不哭了…姐姐在…”
妹妹似乎真的被安抚了,抽噎声渐渐平息,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沈惊鸿近在咫尺的脸庞,小手下意识地抓住了她一缕湿漉漉的头发。
苏瑶光看着这一幕,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靠在冰冷的土墙上,缓缓调息。有沈惊鸿在,尤其是此刻血脉相连的沈惊鸿,她终于能稍微喘口气。
“石叔他们呢?”苏瑶光喘息着问。
“在上游的滩涂分开了,石叔带着钱伯、小安子和二狗三驴,还有…义父,找地方安顿。”沈惊鸿言简意赅,赤金色的眼眸望向浓雾深处,“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鬼地方,找到他们汇合。”
两人带着婴儿,迅速离开了这诡异的废弃村落,重新没入浓雾之中。这一次,沈惊鸿抱着妹妹走在前面,苏瑶光紧随其后,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浓雾似乎永无止境。脚下的土地从泥泞的滩涂逐渐变成了坚硬冰冷的黑色岩石。嶙峋的怪石如同沉默的巨兽,在雾中投下扭曲的阴影。死寂依旧,只有她们踩碎枯枝的细微声响和妹妹偶尔发出的细微哼唧。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浓雾似乎稀薄了一些。隐约可见,她们正走在一道巨大的、向下延伸的斜坡上。斜坡两侧是高耸陡峭、如同刀劈斧削般的黑色岩壁。
越往下走,坡度越陡,雾气反而越淡。一种奇异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冰冷气息逐渐取代了之前的潮湿腐朽。脚下的岩石也变得更加平整,甚至…隐约能看到一些巨大、规则的石块垒砌的痕迹?
当她们终于走到斜坡尽头,穿过最后一片稀薄的雾气时——
眼前的景象,让沈惊鸿和苏瑶光同时屏住了呼吸,瞳孔因极致的震撼而放大!
她们站在一个巨大无比的、深陷于地底的环形盆地边缘!盆地的规模超乎想象,一眼望不到边际,穹顶是极高处倒垂下来的、如同巨兽獠牙般的黑色岩刺,形成天然的“天空”。而在这恢弘的地底穹窿之下,赫然矗立着一座——城市!
一座巨大、古老、死寂无声的石头之城!
城市的建筑风格极其怪异。所有的房屋、高塔、广场、街道,都由一种巨大的、暗沉无光的黑色石块垒砌而成。石块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雕饰,线条冷硬、棱角分明,充满了非人的几何感和冰冷的压迫感。建筑普遍低矮敦实,但极其庞大,如同沉默的堡垒。街道宽阔得惊人,却空无一物,死寂得可怕。
整座城市笼罩在一片永恒的昏暗中,只有穹顶岩刺缝隙中透下的、极其稀少的、如同月光般的惨淡微光,勉强勾勒出这座庞然巨物的轮廓。城市中心,隐约可见一座最为巨大、如同金字塔般向上收束的黑色方尖碑,直指穹顶,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古老与威严。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冰冷的金属和尘土气息,时间在这里仿佛已经凝固了千万年。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绝对的死寂。置身于此,人类渺小得如同尘埃。
“这…这是什么地方?”苏瑶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饶是她见惯了宫廷的宏伟,也被这超越想象的、冰冷死寂的地底巨城所震撼。
沈惊鸿没有说话,赤金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探测器,扫视着这座沉默的石头之城。体内的凤凰真力在这古老冰冷的气息刺激下,似乎变得更加躁动不安,隐隐发出低沉的嗡鸣。更让她心惊的是,怀里的妹妹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身子,眉心那点黯淡的金红印记,竟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就在两人被眼前景象震撼得心神摇曳之际——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砂砾摩擦的声响,从前下方不远处传来!
声音来自盆地边缘、靠近城市入口方向的一片巨大碎石堆!
沈惊鸿瞬间将妹妹护在身后,赤金色眼眸锁定声源!苏瑶光也立刻进入戒备状态,精神力高度集中!
碎石堆微微晃动了一下。一块磨盘大小的黑色岩石被缓缓推开,露出后面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一个身影,极其狼狈地从洞口里爬了出来。
那人身材高大,浑身沾满了黑色的泥土和石屑,头发乱糟糟如同鸟窝,脸上也糊着泥,看不清面容。他爬出来后,似乎耗尽了力气,瘫倒在碎石堆旁,大口喘着粗气,怀里还死死抱着一个用破布包裹、沾满泥浆的包裹。
“石…石老大?”一个带着难以置信的、虚弱又惊喜的声音响起,是二狗!他和三驴互相搀扶着,也从那洞里钻了出来,同样狼狈不堪,脸上却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紧接着,王魁搀扶着脸色苍白的钱伯也钻了出来。钱伯怀里抱着依旧昏迷的小安子。
最后,石磊那巨大的身影出现在洞口。他背上,依旧牢牢捆缚着沈千山的遗体。他看起来疲惫不堪,嘴角带着干涸的血迹,身上的铠甲多处破损,沾满了绿色的粘液和黑色的泥土,但那双虎目依旧锐利如鹰,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当他看到盆地中央那座恢弘死寂的石头之城时,眼中也瞬间爆发出强烈的震撼!
“石叔!魁哥!”沈惊鸿和苏瑶光又惊又喜,立刻冲下斜坡!
“大…大小姐!苏姑娘!小祖宗!”王魁看到沈惊鸿怀里的婴儿,绿豆小眼瞬间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也顾不上疲惫,连滚爬地冲了过来,“酸圣老爷保佑!你们都没事!太好了!太好了!”他激动得语无伦次,习惯性地想掏他的“圣物”来庆祝,却摸了个空——他那视若珍宝的陶片早已在之前的混乱中碎得彻底,只剩下破布包了。
石磊看到沈惊鸿和苏瑶光安然无恙,尤其是小祖宗还在,一直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色,对着沈惊鸿重重一点头:“大小姐!苏姑娘!”
众人劫后重逢,悲喜交加,迅速交换了分开后的遭遇。石磊简短讲述了在怪石滩遭遇绿色粘液怪物、王魁“酸菜刀法”力挽狂澜(虽然过程滑稽),最后被怪物逼入一条狭窄地缝,在地底黑暗中艰难穿行许久,才意外打通到这个洞口的惊险过程。
“那些绿毛怪没追进来,好像…很怕这洞里的黑石头?”王魁心有余悸地补充道。
沈惊鸿和苏瑶光也讲述了荒村遇险和发现这座地下巨城的经过。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盆地中央那座沉默、冰冷、散发着无尽古老气息的石头之城。一种渺小感和莫名的压抑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这鬼地方…比俺那地窖还邪门…”王魁抱着他那空荡荡的破布包,看着死寂的巨城,打了个哆嗦,“连个耗子都没有…咱们…真要进去?”
“我们没有选择。”苏瑶光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目光扫过昏迷的小安子、虚弱的钱伯、以及沈惊鸿那布满裂痕、隐隐透着金红光芒的手臂,“外面浓雾弥漫,怪物环伺。这里虽然诡异,但至少暂时没有发现活物威胁。而且…”她看向那座巨大的黑色方尖碑,“这座城…或许藏着离开的线索,甚至…与凤凰契约有关的东西。”她能感觉到,进入这盆地后,契约的波动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
石磊沉默地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朴刀。沈千山的遗体需要安置,小安子需要救治,大家都需要休整。这座死城,是目前唯一的庇护所。
沈惊鸿没有说话,赤金色的眼眸凝视着那座冰冷的黑色城市,感受着体内真力异常的躁动和怀中妹妹眉心印记微弱的呼应。这座城…让她感到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极其复杂的悸动。危险?机遇?她不知道。但守护身后这些人的责任,让她别无选择。
“走吧。”沈惊鸿抱着妹妹,当先迈步,朝着那巨大的、敞开的、如同巨兽之口的城市入口走去。脚步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众人紧随其后,踏上了通往这座神秘地下死城的、由巨大黑石铺就的宽阔街道。脚步声在死寂中回荡,显得格外空旷和…孤独。
城市内部比边缘更加压抑。街道宽阔得足以容纳十辆马车并行,却空无一物,干净得诡异。两侧是低矮敦实、棱角分明的巨大黑色石屋,门窗紧闭,如同无数只沉默的眼睛在窥视着闯入者。空气冰冷,弥漫着金属和尘土的味道,时间在这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众人沉默地前行,警惕着四周。压抑的死寂几乎让人发疯。只有王魁偶尔忍不住的嘀咕打破了沉默:
“娘的…这石头城,比俺那腌酸菜的石缸还冷…”
“酸圣老爷在上,保佑别从哪扇门里蹦出个石头妖怪来…”
“小祖宗,你可千万别哭啊,这地方回音大…”
他怀里抱着那个空荡荡的破布包,仿佛那是最后的心理支柱。
就在王魁又一次对着破布包碎碎念时——
“嗡…嗡…”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巨大金属簧片被拨动的低沉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城市深处传来!声音悠远、沉闷,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穿透死寂的空气,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所有人的脚步瞬间停住!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什…什么声音?”二狗吓得声音都变调了。
“像…像钟声?”三驴脸色煞白。
石磊握紧了朴刀,锐利的目光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城市中心那座巨大的黑色方尖碑!
沈惊鸿和苏瑶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这声音…绝非自然!在这死寂了千万年的地方,任何声响都意味着…变故!
嗡鸣声持续着,节奏稳定,如同某种沉睡巨物的…心跳?
“快看…那…那是什么?!”王魁突然指着前方街道拐角处,绿豆小眼瞪得溜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
众人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只见在街道拐角一栋巨大黑石建筑的阴影里,无声无息地浮现出两点幽绿色的光芒!光芒冰冷、死寂,如同鬼火!
紧接着,两点、四点、八点…越来越多的幽绿光点,如同黑夜中苏醒的群狼之眼,从街道两侧的建筑阴影里、从地面的石板缝隙中…密密麻麻地浮现出来!它们无声地移动着,朝着众人所在的方向缓缓汇聚!
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金属锈蚀和尘埃气息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条街道!
“戒…戒备!”石磊发出低沉的咆哮,巨大的身躯横挡在众人前方,朴刀斜指!他背上的沈千山遗体似乎也变得更加沉重。
苏瑶光立刻将精神力提升到极致,无形的屏障护住众人。沈惊鸿一手护紧怀里的妹妹,另一只手虚按在腰间(虽然她的剑早已在空间乱流中遗失),赤金色的眼眸死死盯着那些汇聚而来的幽绿光点,体内的凤凰真力如同受到挑衅的猛兽,再次咆哮起来,皮肤表面的金红裂纹光芒隐现!
王魁吓得魂飞魄散,抱着空布包的手抖得如同筛糠。眼看那些幽绿光点越来越近,已经能隐约看出那是一个个…只有半人高、由无数细碎黑色金属片和齿轮拼凑而成的…人形傀儡?!
它们动作僵硬,关节发出细微的金属摩擦声,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幽绿的火焰。没有武器,但那闪烁着寒光的金属利爪和齿轮咬合的口器,足以撕裂血肉!
“俺…俺的酸圣老爷啊!”王魁看着越来越近的金属傀儡群,绝望地哀嚎一声,几乎是本能地,将怀里那个空荡荡、沾满泥浆的破布包高高举起,如同举着最后的圣旗,对着那些冰冷的金属怪物,发出了破釜沉舟的呐喊:
“站住!你们这些铁疙瘩!尝尝俺老王秘制老坛酸菜圣光的厉害——!!!”
他这声嘶力竭、充满绝望与滑稽的呐喊,在死寂的街道上疯狂回荡。
奇迹…或者说,更荒诞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正缓缓逼近、散发着冰冷恶意的金属傀儡,动作…竟然真的齐齐顿了一下!
它们眼眶中燃烧的幽绿火焰,如同被风吹拂般,剧烈地摇曳、闪烁起来!仿佛在…“困惑”?或者说,它们那由金属和齿轮构成的简单“意识”,似乎被王魁手中那个散发着某种…难以理解的、极其顽固的酸馊气息的破布包…给短暂地“干扰”了?
趁此机会!
“走!进旁边屋子!”苏瑶光反应极快,瞬间捕捉到这千载难逢的停顿!她指向街道旁一栋相对完整、大门虚掩的巨大黑石建筑!
石磊怒吼一声,如同蛮牛般撞向最近的两个傀儡,为众人开路!沈惊鸿抱着妹妹,护着苏瑶光,率先冲入那扇虚掩的、布满灰尘的巨大石门!王魁、钱伯抱着小安子、二狗三驴连滚爬地跟上!
当最后一个人冲进石屋,石磊猛地回身,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扇沉重的巨大石门狠狠关闭!轰隆一声巨响,隔绝了外面那密密麻麻的幽绿光点和冰冷的金属摩擦声!
石屋内一片漆黑,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门外传来的、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石门的声音。
王魁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石墙,看着手里那个立下“奇功”的空布包,绿豆小眼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和一种扭曲的“自豪”,喃喃自语:“俺…俺的老坛…圣光…显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