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郡王苏昱的仪仗,浩浩荡荡地停在了驿馆门前。八抬大轿,前呼后拥,排场十足,引得无数百姓远远围观,议论纷纷。
“郡王爷怎么亲自来这小小的驿馆了?”
“还能为啥?肯定是冲着徐神医的仙丹来的呗!”
“啧啧,连王爷都要求医,这徐神医真是神了!”
驿馆内,王魁扒着门缝往外看,看到那华丽的仪仗和肃杀的护卫,腿肚子又开始转筋:“徐…徐老,大…大鱼真来了!还是条鲨鱼!咱们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徐三味慢悠悠地品着茶,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架势:“跑什么?老夫等的就是他。胖子,去,把咱们的‘镇摊之宝’请出来。”
王魁一愣:“镇摊之宝?咱还有那玩意儿?”
徐三味神秘一笑,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小木箱,打开后,里面是几颗用金箔包裹、散发着浓郁异香的…超大号粉色糖丸。
王魁嘴角抽搐:“徐老,这…这尺寸是不是有点夸张了?给王爷吃这个,他会不会觉得我们在侮辱他的智商?”
“你懂什么?”徐三味瞪了他一眼,“这叫气势!越大越显诚意,越粉越显神秘!快去!”
王魁只好硬着头皮,捧着那颗快跟他拳头一样大的“镇摊之宝”,跟在徐三味身后,迎了出去。
驿馆门口,苏昱已经下了轿。他今日穿着一身暗紫色蟠龙常服,面容依旧保持着儒雅,但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阴鸷与焦躁,却逃不过徐三味这等老江湖的眼睛。
“草民徐三味(王魁),参见郡王爷。”徐三味带着王魁,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
苏昱目光落在徐三味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徐先生不必多礼。本王近日旧疾复发,听闻先生有妙手回春之能,特来请教。”他语气还算客气,但那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来。
徐三味恍若未觉,捋着假胡子笑道:“王爷谬赞了。草民不过略通岐黄,偶得祖传偏方,炼制了些许益气安神的糖丸,当不得‘妙手’二字。”他示意王魁将那颗巨大的粉色糖丸呈上,“王爷若信得过,不妨先尝尝草民这‘安神定魄丸’,或可暂缓不适。”
苏昱看着那颗大到离谱、颜色诡异的糖丸,眼角狠狠跳了一下。他身后的护卫更是面露怒色,觉得这老家伙简直是在戏弄王爷!
“徐先生!”苏昱的声音冷了几分,“本王是诚心求医,你若真有本事,便随本王回府诊治。若只是徒有虚名,在此招摇撞骗…”他话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王魁捧着那颗大糖丸,手心里全是汗,感觉下一秒就可能被这些凶神恶煞的护卫剁成肉泥。
徐三味却依旧从容,他叹了口气,摇头晃脑道:“王爷,非是草民不愿。实乃师门有训,行医问诊,需在心诚之地,随缘而行。强求,则药石无灵。王爷若强请草民,只怕于王爷贵体,有害无益啊。”
他这话说得玄乎,配合着那仙风道骨(自认为)的模样,倒真有几分唬人。
苏昱盯着徐三味,心中怒火翻腾,却又投鼠忌器。他确实身负“玄阴噬心掌”的反噬之苦,近年愈发难熬,御医束手,这才对“神仙糖丸”抱有一线希望。若真如这老家伙所说,强请反而无用…
就在他犹豫之际,徐三味忽然上前一步,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道:“王爷印堂隐有黑气缠绕,气息浮躁,中脘穴似有冰寒郁结…可是每逢子午二时,心脉如遭冰锥穿刺,痛不欲生?”
苏昱瞳孔骤缩!这正是他“玄阴噬心掌”反噬最隐秘的症状!连府中心腹御医都未能说得如此精准!这老家伙…难道真有本事?
他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权势固然重要,但若命都没了,要权势何用?
“先生…果真高人!”苏昱的语气瞬间软化,甚至带上了一丝急切,“不知先生,可有根治之法?”
徐三味心中冷笑,面上却高深莫测:“此乃阴寒入髓,纠缠已久,根治极难。需以阳和之药缓缓疏导,辅以特殊针法,更需…患者心绪平和,戒骄戒躁。草民这‘安神定魄丸’,便是第一步。”他又指了指那颗大糖丸。
苏昱看着那粉色的丸子,虽然依旧觉得荒诞,但此刻救命要紧,也顾不得许多了。他咬牙道:“好!本王便信先生一回!这药…本王吃了!”
他示意护卫接过那颗大糖丸。那护卫一脸为难,但在苏昱的瞪视下,只好硬着头皮,当着众人的面,一点点将那巨大的糖丸…啃了下去。场面一度十分尴尬且滑稽。
王魁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对徐三味的敬仰如同滔滔江水——这忽悠本事,绝了!
苏昱强忍着属下丢脸的窘迫,对徐三味拱手:“先生大才,屈居驿馆实在委屈。不如随本王回府,本王必奉先生为上宾!”
徐三味却再次摇头:“王爷厚爱,草民心领。只是师门规矩不可废。王爷若信得过,可每日此时来此,草民为王爷行针用药。待王爷病情稳定,再议其他不迟。”
他这是铁了心要留在驿馆这个“鱼饵”位置,继续钓鱼。
苏昱脸色变幻,最终,对病痛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深吸一口气:“…好!便依先生!明日此时,本王再来叨扰!”说完,他深深看了徐三味一眼,转身拂袖上了轿子,仪仗匆匆离去,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围观百姓爆发出巨大的欢呼,纷纷称赞徐神医连郡王爷都能“降服”,真是活神仙在世!
驿馆内,王魁长舒一口大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擦着冷汗:“我的娘诶…吓死胖爷了…徐老,您可真敢编啊!还阴寒入髓,阳和之药…您就不怕他真找个御医来对质?”
徐三味得意地哼了一声:“老夫说他印堂发黑,气息浮躁,哪句错了?他修炼那阴毒掌法,反噬起来可不就是心脉如冰锥穿刺?至于阳和之药…老夫给他开的,不就是红糖水加安神草药搓的丸子吗?吃不死人,还能暖暖身子,安安心神,怎么不算阳和之药了?”
王魁:“……” 您老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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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很快传回凤仪宫。
苏瑶光听闻靖安郡王竟真的被徐三味用一颗超大号糖丸“劝退”,还约定每日“问诊”,忍不住掩唇轻笑:“徐先生真是…妙人。”
沈惊鸿眼中也闪过一丝笑意,但随即冷然道:“苏昱不会善罢甘休。他如今隐忍,不过是为了治病。一旦他觉得病情可控,或者找到其他方法,必定反扑。”
“不错。”苏瑶光点头,“所以,我们要在他耐心耗尽之前,拿到足够的证据,将他与沈墨砚,一并钉死!”
她走到书案前,提笔疾书:“是时候,让都察院那些老狐狸,动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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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郡王府。
苏昱回到府中,立刻召来心腹御医,让他检查那“安神定魄丸”的成分。御医检查后,一脸古怪地回报:“王爷,此物…主要成分是红糖、麦芽和一些安神草药…并无特殊之处。”
苏昱脸色铁青:“那他为何能准确说出本王症状?”
御医迟疑道:“或许…是望气之术?或是…从别处听闻?”
苏昱烦躁地挥退御医。他感觉自己被那老家伙耍了,但对方能准确说出他的症状,又让他心存侥幸。
“派人盯死驿馆!还有,加紧追查玄冰魄的下落!本王就不信,除了那老家伙,没有别的办法!”他咬牙切齿地下令,感觉心口那熟悉的阴寒刺痛,似乎又隐隐发作起来。
他看着窗外驿馆的方向,眼神怨毒。
“徐三味…沈惊鸿…苏瑶光…你们给本王等着!”
京城的水,被徐三味这颗“不按常理出牌”的超级糖丸,搅得更浑了。而真正的暗流,在各方势力的角逐下,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最终爆发的临界点奔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