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的古老隧道中,水滴敲击岩石的声音清晰可闻,更反衬出四周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尘土味和一种极淡的、难以形容的腥甜气息,与之前湖心岛的阴冷潮湿截然不同。
赵铁鹰和柳如烟搀扶着昏迷的同伴,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壁,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恍惚感尚未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未知环境的极度警惕和深深的不安。
“赵叔…我们…这是到哪了?”柳如烟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她小心地将苏瑶光放平,让她靠坐在岩壁旁,美眸不安地扫视着周围完全陌生的环境。那些散发着微弱荧光、扭曲生长的奇异菌类,和岩壁上模糊难辨的古老刻痕,都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诡异。
赵铁鹰没有立刻回答。他先将怀中的婴儿小心放在沈惊鸿身边,然后强忍着浑身撕裂般的剧痛,仔细检查了沈惊鸿和苏瑶光的情况。两人依旧昏迷,但气息还算平稳,尤其是苏瑶光,眉宇间似乎舒展了一些,仿佛卸下了某种重负。
他这才稍稍安心,独眼如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隧道前后。隧道幽深不知通向何处,两侧岩壁时有坍塌,显得破败而古老。刚才那突如其来的空间转换太过匪夷所思,如今身陷绝地,与王魁、萧夜白失散,前路莫测,让他心头如同压着巨石。
“不知道。”赵铁鹰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深深的疲惫,“但那些水晶和我们从邪教老巢带出来的东西,似乎触发了一个古老的传送机制。福祸难料…”他看了一眼被柳如烟紧紧攥在手里的、那块绘制着辟邪符文的兽皮,以及自己怀中那几卷竹简和被兽皮包裹的诡异盒子。这些东西,此刻仿佛变得烫手起来。
“王大哥和萧大哥他们…”柳如烟眼圈一红,声音哽咽,“他们不会…”
“胖子命硬得很。”赵铁鹰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小子歪门邪道的运气,说不定比我们更安全。当务之急是尽快处理伤势,恢复体力,然后找到出路!”
他不再多言,撕下相对干净的里衣布料,用随身水囊(之前从青铜匣子里找到的)里仅存的一点清水,艰难地替自己和柳如烟清洗包扎伤口。剧痛让他额头冷汗密布,但他哼都未哼一声。
柳如烟也强忍悲伤和恐惧,帮忙处理。简单的包扎后,两人都几乎虚脱,靠在岩壁上喘息。
短暂的沉默中,担忧和绝望如同毒藤般悄然蔓延。
就在这时,一直被柳如烟攥在手里的那块兽皮,边缘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仿佛无意中沾染上的暗红色血点(王魁之前喷出的血),忽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与此同时,赵铁鹰怀中被兽皮包裹的诡异盒子,也同步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瞬。
两人同时有所感应,猛地低头。
“这…”柳如烟惊讶地看着那块兽皮。
赵铁鹰迅速取出那个盒子,解开兽皮。只见盒子表面那玄蛇噬尾的图案,其中一颗蛇眼红宝石,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有节奏的明暗光芒,如同呼吸。
而兽皮上那个暗红血点,也随着这节奏同步闪烁!
“是胖子!”赵铁鹰眼中猛地爆发出惊喜的光芒!“他的血…在这兽皮上留下了印记!这盒子…或者说盒子里的东西,能感应到他的血脉气息!他还活着!而且…似乎就在某个并非遥不可及的地方!”
这个发现如同暗夜中的灯塔,瞬间驱散了两人心中大部分的阴霾和绝望!
王魁还活着!而且他们似乎有办法追踪到他的大致方向!
“太好了!王大哥还活着!”柳如烟喜极而泣,紧紧攥着那块兽皮,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希望重新燃起!
但很快,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如何去寻他?这条隧道通往何处?他们现在自身难保,伤员累累,如何在这诡异的地下世界找到失散的同伴?
赵铁鹰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们不能盲目去找。必须先确定自身位置,找到相对安全的地方,让殿下和惊鸿小姐得到更好的安置和恢复。然后,再凭借这感应,去寻找胖子他们!”
他小心翼翼地将兽皮重新包裹好盒子,那有节奏的微弱光芒被掩盖,但彼此间的感应却让他心中有了底。
“走!往前探探!”赵铁鹰重新背起沈惊鸿,抱起婴儿。柳如烟也扶起苏瑶光。
两人沿着幽深的隧道,小心翼翼地向深处走去。隧道蜿蜒曲折,时而开阔,时而狭窄,岩壁上的刻痕也越来越复杂古老,似乎记载着某种失落的文明或仪式。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潺潺的水声,空气也变得湿润起来。
他们谨慎地靠近,发现隧道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腔,一条宽阔的地下河缓缓流淌,河对面是一片广阔的、散发着微弱磷光的蘑菇森林,森林深处,似乎有建筑的轮廓若隐若现。
而在地下河的这边,河滩上,竟然残留着一些简陋的石屋废墟和篝火痕迹,似乎很久以前有人在此短暂居住过。
“这里似乎相对安全一些。”赵铁鹰观察片刻,做出判断,“先在废墟里找个地方休息,再从长计议!”
…
与此同时,在迷宫般的地下通道的另一端。
王魁背着昏迷的萧夜白,穿着那身紧绷得快要裂开的黑袍,戴着硌脑袋的面具,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艰难前行。他完全迷失了方向,只能凭着感觉瞎走,心里把满天神佛和酸菜祖宗都求了个遍。
“酸圣老爷保佑…千万别再遇到那些杀千刀的黑袍鬼了…胖爷我这点血不够用了…”他一边嘟囔,一边喘着粗气。背后的萧夜白仿佛越来越沉,伤口也疼得厉害。
怕什么来什么。
就在他拐过一个弯角时,前方通道里突然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又是黑袍人!
王魁吓得魂飞魄散,差点转身就跑,但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也穿着“皮肤”呢!他赶紧压低身子,模仿着那些黑袍人僵硬冰冷的步伐,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心里祈祷对方眼神不好。
很快,一队大约五六个黑袍喽啰出现在视野中,他们似乎是在执行巡逻任务,动作散漫。
双方越来越近。
王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他死死低着头,希望面具能遮住他这明显超标的体型。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
“站住!”其中一个黑袍喽啰突然开口,声音透过面具显得闷声闷气。
王魁身体一僵,脚步顿住,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被发现了?
那喽粹走上前,打量了一下王魁背上用黑袍裹得严严实实的萧夜白,问道:“哪个队的?背上是什么人?怎么落单了?”
王魁大脑飞速运转,捏着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冰冷一点(结果更像公鸭嗓):“呃…三…三队的…这是…这是个重要的祭品…受了重伤…首领命我…我先送回临时营地…”他胡乱编造着,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那喽啰似乎有些怀疑,凑近了些,似乎想看清王魁面具下的脸:“三队?我怎么没接到通知?你的声音怎么…”
眼看就要暴露!
王魁急中生智,猛地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仿佛肺都要咳出来了,同时身体故意剧烈摇晃,差点把背上的萧夜白甩出去!
“咳咳咳…唔…之前…之前呛了毒烟…嗓子坏了…”他一边咳一边断断续续地解释,趁机掩饰声音的异常和内心的恐慌。
那喽粹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嫌弃地挥了挥手:“行了行了!快走吧!别死在这!晦气!”
王魁如蒙大赦,赶紧点头哈腰(虽然对方看不见),背着萧夜白,加快脚步,几乎是同手同脚地逃离了现场。直到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身后传来那几个喽啰隐约的嘲笑声:“…三队怎么尽是这种废物…”
逃过一劫的王魁,腿软得差点跪在地上。他靠着一处岩壁大口喘气,感觉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吓…吓死胖爷了…”他抹了一把冷汗,心有余悸。
然而,还不等他这口气喘匀——
他怀中被黑袍掩盖的、那块之前包裹过诡异盒子的兽皮一角,上面残留的、属于赵铁鹰的极其微弱的血腥气息,忽然引动了怀中另一件东西——那枚从祭坛上顺来的、已经失去光芒的净尘琮。
净尘琮极其轻微地温热了一下。
同时,王魁脑海中,仿佛闪过了一幅极其模糊短暂的画面——赵铁鹰和柳如烟似乎身处一个有水声的废墟旁…
感应是双向的!
王魁猛地一愣,小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赵叔!如烟姑娘!你们…你们也没事?!太好了!”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差点把萧夜白摔下去。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哪,但这微弱的感应让他知道,同伴还活着,而且似乎也在寻找他!
希望的光芒再次照亮了他绝望的内心。
他必须活下去!找到他们!
王魁重新振作精神,辨认了一下那微弱感应的方向(虽然很模糊),咬着牙,背着萧夜白,再次踏上了艰难的前行之路。
命运的支流,在这黑暗的地下迷宫中,似乎又隐隐显现出交汇的迹象。
而他们都不知道的是,在这片广袤诡异的地下世界深处,一双冰冷的、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正透过层层岩壁,“看”着这两支艰难求生的渺小队伍。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残忍的弧度。
猎物,终于都进入了预设的舞台。
好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