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航环球金融中心的第15层是整栋大楼创意与“内卷”的交汇之地。
这里汇聚了数家国内顶尖的广告公司与设计工作室。
与楼上那些气氛压抑、色调冰冷的金融与咨询公司不同,这里的装修风格明显要“跳脱”许多。
走廊的墙壁被涂鸦成五颜六色,裸露的工业风天花板上垂下造型各异的吊灯。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现磨咖啡香气与打印机墨水混合的味道,偶尔还能看到几个踩着滑板、戴着耳机的年轻“潮人”端着macbook呼啸而过。
然而在这片看似充满了自由与活力的表象之下,所隐藏的职场压力与竞争却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格子间。
996在这里是福报,007才是常态。
罗杰今天的巡逻任务就是这个楼层。
他“一瘸一拐”地走在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彩色地毯上,那身滑稽的深蓝色保安制服与周围那些时尚前卫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他就像一个从80年代穿越而来的、误入了“异世界”的Npc,好奇地打量着那些玻璃隔间内正围着白板“头脑风暴”的年轻精英们。
他们个个看起来都聪明绝顶,但也个个眼下都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他此行的目标是位于楼层尽头公共打印室的……第三位“猎物”。
……
罗杰刚刚走到公共打印室的门口,便听到了一阵从里面传来的、被极力压抑着的、如同小猫呜咽般的微弱哭泣声。
他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身材娇小、看起来就像个未成年高中生的女孩正蜷缩在角落里那台如同怪兽般巨大的夏普多功能打印机旁。
她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膝之间,那瘦弱的香肩正不受控制地剧烈耸动着。
她就是罗杰的第三个目标——“软萌设计”唐棠。
她今天穿着一身洗得有些发白的、印着皮卡丘卡通图案的黄色连帽卫衣。
卫衣的帽子上还带着两个可爱的、耷拉下来的皮卡丘耳朵让她显得愈发娇小无害。
宽大的卫衣几乎遮住了她下半身那条同样是学生风格的灰色百褶短裙。
脚上那双画满了可爱涂鸦的帆布鞋鞋带都系成了蝴蝶结。
她那头乌黑柔顺的齐刘海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更衬得她那张充满了胶原蛋白的可爱包子脸楚楚可怜。
此刻这张小脸上满是泪痕,水汪汪的大眼睛红得像兔子,鼻尖也哭得通红,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意。
她似乎刚刚经历了一场极为严厉的训斥,正沉浸在巨大的委屈与绝望之中。
就在这时一阵充满了不耐与刻薄的、属于中年男人的咆哮声从她身后的开放式办公区传来,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安静的楼层。
“唐棠!你还躲在那里哭什么?!知不知道因为你的失误公司损失了多大的客户?!打印出错这么低级的错误你都能犯,公司花钱请你来是干什么的?当吉祥物的吗?!”
一个梳着油腻中分头、穿着劣质格子衬衫、挺着啤酒肚的小组长正双手叉腰站在不远处对着唐棠的背影颐指气使地破口大骂。
他丝毫没有顾忌周围其他同事投来的异样目光,反而因为能当众训斥这个“关系户”(唐棠是cEo的远房亲戚被硬塞进来实习的)而感到一阵病态的快感。他早就看这个不拍马屁、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小丫头不顺眼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唐棠的哭声中带上了一丝颤抖的辩解,她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我……我打印之前明明检查过的……是……是打印机它自己卡纸了……”
“还敢顶嘴?!”小组长被她的辩解彻底激怒。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到唐棠面前用手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打印机是死的!人是活的!出了问题你不反思自己还敢甩锅给机器?!我告诉你这份合同要是黄了你明天就立马给我卷铺盖滚蛋!别以为你是老板的亲戚我就不敢动你!”
他说着甚至还变本加厉地伸出那只油腻腻的大手,狠狠地推搡了一下唐棠的肩膀!
唐棠本就蜷缩在地上精神濒临崩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推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
她娇小的身体如同被风吹倒的纸片般向着一旁倒去。
“哗啦——!”
她一直紧紧抱在怀中的一个巨大的作品集画板也随之摔落在地。
画板的夹子松开了,里面上百张她精心绘制的设计稿如同雪片般散落了一地铺满了冰冷的地砖。
“哇——!”
身体上的疼痛加上精神上的巨大屈辱,终于让这位本就性格懦弱的“软包子”彻底崩溃。
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委屈如同一个受了天大欺负的孩子般放声大哭了起来。
小组长看着她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心中的怒火更盛。
他低头看到了散落一地的心血之作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快意。
他甚至还抬起脚准备去踩踏那些散落在地上的设计稿,以此来发泄自己的怒火和展示自己的“权威”。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这些垃圾一样的东西被踩了都活该!”
就在他的皮鞋即将触碰到那张画着可爱流浪小猫的公益海报的瞬间。
一只穿着廉价保安皮鞋的、却又稳如磐石的大脚“恰好”踩在了他的鞋尖之上。
“嗷——!”
小组长只感觉一股钻心的剧痛从脚趾处传来仿佛被一柄铁锤砸中。
他那即将发泄出去的怒火瞬间被这股剧痛憋了回去,整张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抱着脚原地跳了起来!
他愤怒地抬起头却对上了一张充满了“憨厚”与“不解”的帅气脸庞。
正是“路过”的保安罗凡。
“哎哟!”罗凡立刻露出一副“闯了祸”的惊慌表情手忙脚乱地收回了自己的脚。
他还“好心”地弯下腰(动作因为“跛脚”而显得有些笨拙)试图去帮他“掸去”鞋面上的灰尘,“对……对不起啊这位大哥!俺……俺这腿脚不太方便刚才没站稳不……不是故意踩您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他那宽厚而又充满了压迫感的身躯,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唐棠和那个小组长之间,将女孩和她散落一地的“梦想”都护在了身后。
“你他妈一个臭保安!瞎了你的狗眼?!”小组长抱着自己那只差点被踩断了的脚,疼得龇牙咧嘴刚想破口大骂。
但他却在对上罗凡那双看似“憨厚”实则冰冷刺骨的眼眸时硬生生地将后面的脏话咽了回去。
“俺……俺虽然没啥文化”罗凡挠了挠头用一种极为淳朴的充满了“山里人”轴劲儿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但是俺们村里的老人教过俺一个大老爷们儿欺负一个已经哭了的小姑娘还……还想踩人家的东西这……这可不对。”
他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攻击性。
但就是这种“一根筋”的“大白话”以及……他那远超常人的魁梧体型所带来的无形压迫感(即使他“跛”着脚)却让那位本就色厉内的小组长心中一阵发虚。
他看了一眼罗凡胸前那印有“启航宏业”的徽章——这栋大楼的物业是“启航”的直属公司。
他又看了看周围那些已经拿出手机对着这边指指点点的同事们,最终还是不敢把事情闹大。
他只是色厉内荏地指着地上的唐棠撂下了一句狠话:“唐棠!你给我等着!这事儿没完!”
说完便一瘸一拐地(这次是真的瘸了)灰溜溜地逃离了现场。
……
罗杰看着那个狼狈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冷笑。
然后他才缓缓地转过身,看向那个依旧蜷缩在角落,用一双水汪汪的如同受惊小兔般的大眼睛偷偷地看着他的“小可怜”。
他缓缓地在她面前蹲下身,脸上再次露出了他那充满了阳光与善意的憨厚笑容。
“小姑娘别怕坏人……已经被俺赶跑了。”
他这副如同“奥特曼”般拯救了她的姿态以及那充满了安全感的温柔嗓音,让唐棠那颗早已被职场霸凌伤害得千疮百孔的少女之心瞬间被一股前所未有的暖流彻底填满!
她看着眼前这个如同天神般降临将自己从屈辱与绝望中拯救出来的“保安小哥”,她那双噙满泪水的大眼睛中迸发出了如同看到了救世主般的、最狂热的光芒!
她再也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委屈扑上前一把抱住了罗杰的胳膊(她只敢抱胳膊)将头埋在他的保安制服上放声大哭了起来,仿佛要将这几个月来所受的所有委屈都一次性地宣泄出来。
罗杰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有些笨拙地伸出另一只手,学着夏小暖安慰他的样子,轻轻地拍了拍她那因为抽泣而微微耸动的瘦弱香肩。
“不哭不哭……多大点事儿啊……”
他一边笨拙地安慰着一边从自己那万能的保安制服口袋里掏出了一颗……早已被他体温捂得有些发软的夏小暖上次送给他的大白兔奶糖递到了她的面前。
“喏吃颗糖就不难过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淳朴的魔力,“俺们山里的娃哭了吃颗糖就好了。”
唐棠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可爱俏脸,看着眼前那颗虽然包装纸都有些发皱但却充满了“温暖”的奶糖,她“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她红着脸接过了那颗奶糖声音细若蚊蚋地硕了一声:“谢谢你……”
“俺……俺帮你一起收拾吧。”罗杰见她情绪稳定了下来,便开始“好心”地帮她收拾那些散落在地上的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