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你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今天不拿五千块钱出来,我就去县委举报你投机倒把!”
王翠花尖锐的嗓音像是指甲划过黑板,刺得人耳膜生疼。
她一屁股坐在筒子楼的走廊中间,双手拍着大腿,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嚎丧。
林大强站在旁边,手里还要死不活地举着一张写满歪七扭八大字的“状纸”。
正是下班饭点,筒子楼里油烟味混着煤球味,此时全被这边的动静搅和了。
左邻右舍端着饭碗探出头,指指点点。
“又是老林家这两口子,真不要脸啊。”
“五千块?他们怎么不去抢银行?”
“嘘,小声点,听说他们要举报顾二爷,这可是要命的事儿。”
顾城倚着门框,嘴里叼着半截没点的烟,眼神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棱子。
他刚要把手伸进兜里掏那一串惯用的指符,一只白皙的手按住了他的手腕。
林凡从他身后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的确良的白衬衫,头发简单地扎了个马尾,看着干练又清爽。
面对撒泼打滚的父母,她脸上甚至挂着一丝笑意。
那笑意不达眼底,看得林大强莫名打了个寒颤。
“五千块,是吧?”林凡声音不大,却透着股穿透力。
王翠花一听有戏,立马止住了干嚎,骨碌一下爬起来:“对!少一分都不行!那是你欠我们的生养钱,还有青春损失费!”
“行,钱我有。”
林凡点点头,手里多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
王翠花眼睛瞬间亮了,贪婪地伸出手就要去抓那个袋子:“算你识相,赶紧拿来!”
林凡手腕轻轻一抖,避开了那双像鸡爪子一样的手。
“别急啊,钱在给你们之前,咱们先看点东西。”
她慢条斯理地解开档案袋的绕绳,抽出几张复印件,抖了抖。
“林大强,你还要去举报顾城投机倒把?”
林凡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外强中干的男人。
“这……这是什么?”林大强看着那几张纸,心里突然发慌。
“也没什么,就是你那个宝贝儿子林宝根,在隔壁洪县地下赌场签的欠条复印件。”
林凡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颗炸雷在走廊里炸响。
“欠款三千,利滚利现在是五千八。债主是洪县的‘黑皮’,听说这人要账喜欢剁手指头,一根手指抵一百块。”
王翠花嗷的一声尖叫:“你胡说!我家宝根是去读书的!”
林凡随手将一张复印件甩在王翠花脸上:“自己看,白纸黑字红手印,还有林宝根举着借条的照片。”
照片上,林宝根鼻青脸肿,吓得像只鹌鹑。
王翠花手抖得像筛糠,捡起照片一看,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还有这个。”
林凡又抽出一份文件,这次是针对王翠花的。
“王翠花,一九五八年,为了进城嫁给林大强,你在老家把前夫刚生的一对双胞胎扔进了井里,这事儿你没忘吧?”
轰——!
围观的邻居们瞬间炸了锅。
“杀人啊?这是杀人犯啊!”
“天呐,知人知面不知心,平时看着泼辣,没想到这么毒!”
王翠花脸色瞬间煞白,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一样瘫软在地上。
“你……你怎么知道?你是鬼……你是鬼!”
她惊恐地指着林凡,牙齿都在打颤。
这是她藏了一辈子的秘密,这个死丫头怎么可能知道!
林凡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漠如刀:“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其实这是前世王翠花临死前说胡话自己抖搂出来的,但现在,这就是林凡手里的催命符。
“现在,我给你们两个选择。”
林凡竖起两根手指。
“第一,拿着这份断亲书滚蛋,以后再敢出现在我和顾城面前,我就把这些材料送到派出所和洪县黑皮手里。”
“第二,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我告你们敲诈勒索,顺便帮警察叔叔破个陈年命案,再送林宝根去吃牢饭。”
林凡上前一步,逼视着林大强:“选吧,我的好父亲。”
林大强冷汗直流,看着周围邻居鄙夷、愤怒甚至想动手的眼神,他彻底崩溃了。
“我滚!我们滚!”
他一把拽起地上的王翠花,连那张写着举报信的纸都不敢要了,像过街老鼠一样往楼下窜。
“别拽我!我的钱!我要救宝根!”王翠花还在挣扎。
“救个屁!再不走都要枪毙!”林大强甩了她一巴掌,拖着人狼狈逃窜。
走廊里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叫好声。
“好!干得漂亮!”
“小凡,这种人就该这么治!”
林凡微笑着向邻居们道谢,转身拉着顾城进了屋,关上了门。
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
顾城看着面前这个身形单薄却脊背挺直的女人,喉结滚了滚。
他走过去,从背后一把抱住林凡,下巴搁在她的颈窝处。
“媳妇,你这脑袋瓜到底怎么长的?我都准备动手了,你几张纸就把人吓尿了。”
顾城语气里全是骄傲,还有一丝掩饰不住的心疼。
收集这些证据,她一个人得跑多少路,费多少心。
林凡任由他抱着,身体的紧绷感慢慢放松下来。
她转过身,抬手抚平顾城紧皱的眉心。
“对付流氓,就要比流氓更狠。对付恶人,就要抓他们的死穴。”
顾城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我是不是也得小心点,别让你抓着把柄?”
林凡没笑。
她推开顾城,走到窗边,轻轻撩起窗帘的一角,看向楼下那条通往省城的公路。
夕阳如血,将那条路染得通红。
“顾城,别贫了。”
林凡的声音突然变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林大强他们只是跳梁小丑,打发了也就打发了。”
她回过头,看着顾城,眼底映着窗外的血色残阳。
“收拾东西吧。真正的狼,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