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媳妇,这箭都在弦上了,你让我停哪儿去?”顾城脑门上的青筋直跳,那双平日里看谁都像欠他二百块钱的凶眼,这会儿红得跟兔子似的,全是憋出来的火。
他两只手撑在林凡身侧,像座大山一样笼罩着她,呼吸粗重得能把人烫伤。
林凡心脏狂跳,一半是因为刚才那诡异的腹痛,另一半是被顾城这副要吃人的架势吓的。刚才肚子里那一下抽搐实在太真实了,跟平时肠胃蠕动完全不一样。要是真有了……那这假孕的戏还怎么唱?不对,要是真有了,那这孩子哪来的?穿越大神送的买一赠一?
她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但求生欲让她迅速做出了反应。
“疼……”林凡眉头一皱,原本推在顾城胸口的手猛地抓紧了他的衣领,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肚子……刚才动了一下,好疼。”
这个字就像一道定身咒。
上一秒还满脑子废料的顾城,下一秒脸色刷地白了。
“哪疼?咋回事?是不是我压着你了?”顾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动作僵硬得像个刚出厂还没上油的机器人。他想摸摸林凡的肚子,又怕手重了碰坏了那个不存在的“宝贝疙瘩”,两只大手悬在半空,哆哆嗦嗦的。
林凡趁机缩回被窝,把自己裹成了个蚕宝宝,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说:“刚才……好像是胎动。老中医不是说了吗,要是动得厉害,就不能那个……得养着。”
“胎动?这么早?”顾城一脸懵逼,他对育儿知识的储备量仅限于“十月怀胎”这四个字。
“那是人家一般的孩子,咱们家这个……随你,劲儿大。”林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顾城听了这话,居然诡异地感到了一丝自豪。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呼出一口浊气,咬着牙说:“行,劲儿大好,像老子!那……那今晚就先歇着?”
虽然嘴上说着歇着,可那眼神里的幽怨,活像是一只守着肉骨头却不能啃的大狼狗。
林凡赶紧顺毛摸:“以后日子长着呢,先把身体养好才是正经事。对了,我有正事跟你说。”
为了转移这男人的注意力,林凡必须抛出一个更重磅的炸弹。她脸上的媚意瞬间收敛,换上了一副严肃的神情。
“顾城,最近厂子外面的风向,你觉出来没?”
顾城被她这变脸速度弄得一愣,体内的躁动也强压下去几分,他从床头柜摸过烟盒,想抽一根,看了看林凡的肚子,又烦躁地把烟扔了回去。
“能有啥风向?不就是那帮倒爷最近都在传,说南边的货不好拿了吗?”顾城盘腿坐在床边,满不在乎地说道,“放心,咱们现在有车队,以后走正规路子,不跟那帮孙子抢食。”
“不是货的问题,是人的问题。”林凡坐起身,眼神犀利,“我前两天去供销社买盐,听见两个派出所的同志在闲聊,说上面要下来文件了,这次是要动真格的。咱们之前在黑市那些账,虽然我给你平了不少,但屁股真擦干净了吗?”
顾城眉头一皱:“早就没干了。剩下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算查也查不到老子头上。”
“未必。”林凡摇摇头,“你不想干了,想上岸洗白,可跟着你吃饭的那帮兄弟呢?他们习惯了赚快钱,你让他们现在去搬砖、去跑长途,一个个能乐意?特别是那个刀疤,最近看我的眼神,那是恨不得把我吞了。”
提到刀疤,顾城的脸色沉了下来。
刀疤是他过命的兄弟,当年为了帮他抢地盘,背上挨过一刀,留了那么大个疤。
“刀疤那人是浑了点,但对我绝对忠心。”顾城下意识地反驳,语气却没那么坚定。
“忠心是会变的,尤其是在利益面前。”林凡盯着顾城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要你做两件事。第一,这周之内,把你名下所有跟黑市沾边的仓库全部清空,一件不留,不管是谁存的货,全扔出去。第二,跟刀疤摊牌,要么跟着车队老实干活,要么拿一笔遣散费滚蛋。咱们现在是正经生意人,经不起一点查。”
顾城看着林凡那张严肃的小脸,心里那股子邪火彻底散了。他知道林凡聪明,从她帮自己设计那几笔生意就能看出来,这娘们脑子里装着大智慧。
“行,听你的。”顾城翻身下床,给自己倒了杯凉水猛灌一口,“明儿我就去办。不过媳妇,你这直觉准不准啊?那仓库里还有好些兄弟存的杂货呢,都扔了得赔不少钱。”
林凡冷笑一声:“赔钱总比赔命强。你要是舍不得那点钱,到时候进去了,我和孩子就在外面给别人当老婆喊别人爹,你自己看着办。”
“操!谁敢!”顾城把杯子往桌上一顿,发出“砰”的一声响,“扔!明天全他妈扔了!谁敢留一片纸片子,老子剁了他!”
虽然顾城答应得痛快,但林凡心里的不安并没有减少。女人的直觉,加上对这个年代历史走向的了解,让她知道,一场足以改变无数人命运的风暴,马上就要来了。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他们,能不能全身而退,就看这一把赌得对不对了。
这天晚上,顾城破天荒地没敢搂着林凡睡,生怕自己控制不住伤了那个“劲儿大随爹”的娃,一个人贴着墙边,瞪着眼睛熬到了半夜。
而林凡,手轻轻搭在小腹上,感受着那偶尔传来的微弱波动,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这肚子里,到底是个啥情况啊?
……
第二天一早,顾城就黑着脸出了门。到了中午,他手下的几个骨干都被叫到了车队新租的办公室里。
屋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城哥,你这是要断兄弟们的财路啊!”
说话的正是刀疤。他三十来岁,一脸横肉,左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随着说话一抖一抖的。此时他正把烟头狠狠按在烟灰缸里,眼睛瞪得像铜铃。
“就是啊城哥,那仓库里还有刚收的一批收音机呢,这要是清了,得亏好几千!”另一个叫瘦猴的小弟也跟着起哄。
顾城坐在老板椅上,脚搭在桌子上,手里把玩着一个打火机,脸上看不出喜怒。
“我再说一遍,这不仅仅是我的意思,也是为了大伙好。”顾城猛地一收腿,身子前倾,那股子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煞气瞬间笼罩全场,“上面风声紧,谁想进去吃牢饭,现在就给我滚出去单干。只要还在我顾城手底下混一天,就得听指挥。今晚十二点之前,那个位于城西废弃纺织厂的一号仓库,必须给我腾干净!听明白了吗?”
“城哥,是不是嫂子……”刀疤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自从有了嫂子,咱这日子过得是越来越憋屈了。以前大口吃肉,现在得看人脸色。”
“砰!”
顾城手里的打火机直接飞了出去,擦着刀疤的耳朵砸在墙上,四分五裂。
“你再提你嫂子一句试试?”顾城站起身,一米八八的大高个极具压迫感,“刀疤,当年的情分我记着,但你别拿这个当免死金牌。今晚清不干净,你就别怪我不讲兄弟情面!”
说完,顾城抓起外套,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屋里一片死寂。
瘦猴缩了缩脖子:“疤哥,咋整?城哥这次好像是玩真的。”
刀疤摸了摸脸上还在发烫的皮肤,眼神阴狠得像条毒蛇。他看着顾城离去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玩真的?行啊,既然他不仁,就别怪我不义。想上岸洗白当大老板?做梦!老子这回不仅不搬,还要送他一份大礼!”
刀疤转头看向瘦猴,压低了声音:“之前联系的那批‘大家伙’,今晚就给我运进一号仓库。既然城哥说那是他的地盘,那出了事,自然也是他扛着。”
“啊?疤哥,那可是几百台……”瘦猴吓得脸都白了。
“富贵险中求!只要把顾城送进去,这车队,以后就是咱们说了算!”
一场针对顾城的阴谋,就在这烟雾缭绕的小屋里悄然成型。而此时的林凡,正坐在家里对着日历发呆,红色的圆珠笔在“严打”可能开始的日期上画了个大大的圈。
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