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低吼尚未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尽,沙摩柯的身躯已如离弦之箭般暴射而出。
胯下战马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四蹄在深及膝盖的雪地里疯狂刨动,溅起漫天雪雾,朝着那拦路的黑面大汉直撞过去。
他手中的铁蒺藜骨朵在空中划出一道沉重而致命的弧线,卷起的风声凄厉如鬼哭。
这片该死的雪,这条该死的路,还有这个该死的莽夫,一切都让他胸中的烦恶愈演愈烈。
若是他的丹犀在此,何须受这般阻滞!
念及爱骑,沙摩柯眼中的杀意更浓,出手之间再无半分保留。
那黑面大汉豹头环眼,见对方说打就打,来势如此凶悍,非但不惧,反而发出一声震天大吼:“来得好!”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坐骑嘶鸣着人立而起,手中那杆丈八蛇矛不闪不避,如一条出洞的黑色毒龙,精准无误地迎向了当头砸下的骨朵。
“铛!”
一声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之声,在寂静的雪原上远远传开。
火星在两件兵器碰撞的瞬间爆裂四射,映亮了二人狰狞的面孔。
沙摩柯只觉得一股山崩海啸般的巨力从对方的矛杆上传来,震得他手臂一阵发麻,胯下战马更是悲鸣一声,被这股力量生生逼退了半步,马蹄在湿滑的雪地里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高手相争,一线之差便定生死。
沙摩柯心中一凛,他常年于南中丛林山地作战,身手矫健,力大无穷,却从未在这种没过脚踝的积雪中与人死战。
地面湿滑无处借力,战马的行动也大受限制,一身本事竟使不出七成。
反观那黑面大汉,一击得手,气势更盛,丈八蛇矛在他手中使得虎虎生风,招式大开大合,每一击都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虽看似粗犷,却将沙摩柯所有可能的进攻路线都封得滴水不漏。
张飞心中同样惊疑不定。
眼前这南蛮子气力惊人,兵器诡异,一身装备更是精良得不像话,绝非寻常山匪流寇。
他身后那队人马个个剽悍,沉默肃杀,显然是百战精锐。
这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为何会出现在这冰天雪地的北国?
警惕之下,张飞攻势愈发猛烈,他要用最快的速度拿下此人,逼问其来历。
战圈之中,沙摩柯被压制得左支右绌,心中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出招之间越发急躁,破绽也随之增多。
“蛮子休得猖狂!典韦来也!”
一声石破天惊的暴喝从侧翼传来,典韦见沙摩柯已落绝对下风,再也按捺不住。
他双腿一振,胯下骏马如黑色闪电般冲入战团,手中一对沉重的铁戟卷起一片铁水的风暴,不由分说地朝着张飞的后心猛砸过去!
张飞正全力压制沙摩柯,忽感背后恶风不善,那股狂暴的劲风刮得他后颈汗毛倒竖。
他怒吼一声,长矛猛地一记横扫,逼退沙摩柯,随即拧腰回身,蛇矛如龙尾般甩出,堪堪架住了典韦势若奔雷的双戟。
“铛!铛!”
又是两声巨响,张飞只觉得双臂剧震,一股比沙摩柯更加纯粹、更加狂野的力量汹涌而来,他身形一晃,竟被这股合力逼得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他心中大骇,这又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怪物!
“二打一,算什么好汉!”
一声清朗中蕴含着无边傲气的喝声响起,仿佛一道惊雷在众人头顶炸开。
话音未落,一道赤红的身影动了。
众人只看到一抹流光掠过雪地,那人胯下的枣红马快得不可思议,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
更可怕的是那人手中提着的一柄长刀,刀身在灰白的天空下泛着青冷的幽光,刀刃上仿佛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寒霜。
刀未至,一股比风雪更加酷烈的杀气已骤然降临,笼罩在典韦心头。
那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杀意,仿佛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刀,避无可避,挡无可挡!
典韦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他从未感受过如此恐怖的压迫感。
远处的董俷一直冷静地观察着战局,当那道赤红身影和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出现时,他的脸色第一次变了。
那熟悉的起手式,那股睥睨天下的气势……他脑中一道闪电划过,某个传说中的刀法涌上心头。
不好!
他猛地张口,用尽全身力气嘶声大吼:“典韦!当心他头三刀!”
吼声撕裂风雪,几乎与刀锋破空之声同时响起。
然而,已经迟了。
那道青龙偃月刀化作了一道刺目金光,裹挟着斩断一切的威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劈向典韦的咽喉。
雪地反射的光芒与刀光融为一体,晃得人睁不开眼。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典韦的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战斗的本能。
他狂吼着,放弃了所有花巧的防御,将双铁戟交叉于胸前,奋力向上迎去。
“铛——!”
这一次的撞击声尖锐得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典韦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顺着戟杆疯狂涌入双臂,仿佛两座大山同时压下。
他虎口瞬间迸裂,鲜血染红了戟杆,双臂的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那一寸之遥的刀锋上——那柄青龙偃月刀的刀尖,死死地压在双戟的交汇处,距离典韦的喉咙,不足一指之宽。
这一刀,根本不是为了击退,而是抱着必杀之心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