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在哀嚎,仿佛承受不住那一人一兽所承载的滔天杀意。
象龙那双赤红的巨眼锁定了远处黄巾军阵中那面最大的帅旗,四只粗壮如石柱的铁蹄每一次踏落,都让方圆数十丈的地面为之龟裂。
它不再是坐骑,而是一座移动的、活生生的攻城巨兽,载着一尊从地狱归来的魔神,义无反顾地撞向了那片由血肉和恐惧组成的黄色海洋。
“挡住他!给我挡住他!”一名黄巾裨将声嘶力竭地嘶吼,声音却因极度的恐惧而变了调。
他挥舞着环首刀,试图组织起一道脆弱的防线。
然而,这道防线在象龙面前,比纸糊的还要不堪一击。
“轰!”
象龙庞大的身躯直接碾了过去,挡在最前方的数十名黄巾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踩成了一滩模糊的血肉。
骨骼碎裂的“咔嚓”声,被象龙沉重的呼吸声和铁蹄的轰鸣声彻底掩盖。
董俷身处这片血腥风暴的中心,面无表情,那双眸子深邃得如同万年寒潭,唯有在瞥见敌人时,才会燃起一丝毁灭的火焰。
他看到了那名还在徒劳呼喊的裨将。
没有多余的动作,董俷甚至没有刻意去催动胯下的象龙,只是将手中那杆狰狞的破军槊微微一沉。
象龙与他心意相通,巨大的头颅猛地一甩,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加速,便让一人一骑如黑色闪电般掠过数十步的距离。
那裨将只觉眼前一黑,一股带着浓重血腥味和汗臭的狂风扑面而来。
他下意识地举刀格挡,可那杆破军槊却如九天神罚,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重重地砸了下来。
“嘭!”
一声闷响,仿佛熟透的西瓜被铁锤击中。
裨将的头盔连同他的天灵盖,瞬间四分五裂。
红的血,白的脑浆,混合着碎骨,呈扇形向后喷溅而出,将他身后几名士卒的脸染成了一幅恐怖的画卷。
董俷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破军槊顺势一拖一搅,又是两名黄巾兵的胸膛被撕开巨大的口子,内脏混着鲜血流了一地。
他策动象龙,在这片中军大阵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竟无一合之敌。
那股纯粹到极致的凶悍与残暴,像一盆冰水浇在了沸腾的战场上。
原本喧嚣震天的喊杀声,竟出现了诡异的、长达数息的死寂。
数万双眼睛,不论敌我,都死死地盯着那个在万军丛中如入无人之境的背影。
他不是人,他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的修罗,是行走于人间的杀神。
“贼子休得猖狂!张成在此!”
一声暴喝如平地惊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一名身高九尺、膀大腰圆的巨汉,手持一柄寒光闪闪的月牙戟,率领着三百余名身披重甲、手持巨盾长刀的黄巾力士,从侧翼死死地包抄过来。
这些人是黄巾军的精锐,是波才的亲卫,每一个都孔武有力,悍不畏死。
张成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坐下战马嘶鸣一声,人借马势,如猛虎下山般扑向董俷。
他双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手中的月牙戟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圆弧,带着千钧之力,朝着董俷的脖颈怒劈而下。
这一击,他有绝对的自信,足以将任何铁甲武将连人带马劈成两半。
然而,面对这雷霆万钧的一击,董俷的反应却诡异到了极点。
他非但没有格挡,甚至没有闪避,只是在月牙戟即将及体的瞬间,身体以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角度微微一侧。
那看似微小的动作,却让他整个人像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锋利的戟刃。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破军槊动了。
不是劈砍,不是直刺,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用槊杆的末端,闪电般地向上反撩,精准无比地撞在了张成紧握月牙戟的手腕上。
“咔嚓!”
骨裂声清脆得刺耳。
张成只觉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力道一泄,月牙戟再也握持不住。
可这还没完!
就在他因剧痛而身形凝滞的刹那,董俷手腕一翻,那刚刚完成撞击的槊杆顺势回旋,沉重的槊尾携着余威,以更快的速度,狠狠地砸在了张成的胸口。
“砰!”
张成魁梧的身躯如遭重锤,胸前的铁甲应声凹陷下去,他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双目圆瞪,口中鲜血狂喷,整个人便从马背上直挺挺地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一招,仅仅一招双击,黄巾军中以勇武着称的猛将张成,毙命!
如果说刚才董俷的冲阵是凶悍,那么此刻,他展现出的就是一种无法理解、无法抗衡的武道境界。
黄巾力士们呆住了,他们引以为傲的统领,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死了。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们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恐惧不再是情绪,而是一种实质性的病毒,以张成的尸体为中心,疯狂地向整个黄巾军阵线的后方扩散。
“杀了他!为张将军报仇!”短暂的死寂后,是更加疯狂的围攻。
失去了统一指挥的黄巾力士们,凭借着一股血勇之气,从四面八方涌了上来。
刀光剑影,如同一张密不透风的铁网,将董俷和象龙死死地罩在其中。
“噗嗤!”
混乱中,一柄钢刀突破了破军槊的防御圈,狠狠地砍在了董俷的左肩。
坚韧的皮甲被划开,滚烫的鲜血瞬间浸透了衣袍。
剧痛传来,董俷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笑容里满是癫狂。
他竟不顾肩头的伤口,左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抓住了那名偷袭得手的黄巾兵握刀的手腕,猛地一拧。
那士卒惨叫一声,手腕被硬生生折断,钢刀脱手。
董俷顺势夺过钢刀,反手一挥,一道血线飙起,那士卒的喉咙便被切开,捂着脖子颓然倒下。
象龙也已浑身是伤,数不清的刀剑在它厚实的皮肉上留下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鲜血顺着它庞大的身躯流淌下来,将脚下的土地染得更加泥泞。
它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咆哮,带伤狂奔,用獠牙、用铁蹄、用庞大的身躯,将一个个敌人撞飞、撕碎、踩烂。
一人一兽,浴血而狂。
那惨烈的景象,非但没有让他们显得虚弱,反而更增添了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癫狂战意。
无论是正在围攻的黄巾军,还是远处观战的汉军,都被这地狱般的场景震慑得无以复加。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亮的枪吟,如龙出渊,穿透了嘈杂的战场。
“常山陈到在此!主公休慌,我等来也!”
一杆亮银枪,如一道白色闪电,从黄巾军的侧后方撕开了一道口子。
陈到白袍银甲,枪出如龙,每一道枪影闪过,都带起一蓬血花。
他身后的数百名丹阳精锐,如一柄锋利的匕首,精准而高效地切割着混乱的敌军阵型。
枪影纷飞,宛若梨花漫天,美得令人心悸,却又带着致命的杀机。
黄巾士卒成片成片地倒下,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终于出现了一丝松动。
战场的局势,开始向着汉军一方倾斜。
董俷看到了陈到的身影,也感受到了压力的减轻。
他深吸一口气,胸中那股几欲焚天的怒火与战意,在此刻凝聚到了顶点。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人群,死死地锁定了远处帅旗下,那个正惊慌失措、试图重新集结部队的黄巾主帅——波才。
就是他!一切的根源!
“吼——!”
董俷猛地仰天发出一声震动四野的咆哮,声浪之大,竟让周遭的士卒耳膜刺痛,暂时失聪。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那杆重达八十余斤的破军槊,像一根标枪般,奋力投了出去!
破军槊在空中发出一阵凄厉的尖啸,化作一道无法捕捉的黑色流星,跨越了近百步的距离,无视了所有挡在它飞行轨迹上的人和物,精准无误地命中了目标。
“噗!”
波才脸上的惊骇表情瞬间凝固。
破军槊那狰狞的锋刃,从下至上,直接贯穿了他的下巴,巨大的冲击力不仅将他的下颌骨完全击碎,更将他的颈骨彻底震断。
他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高大的身躯晃了晃,便从战马上栽倒,死得不能再死。
黄巾军的指挥中枢,在这一刻,瞬间崩塌。
主帅,当场毙命!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黄巾将士,都陷入了彻底的呆滞和恐慌。
惊骇与混乱,如瘟疫般席卷全军。
董俷强忍着浑身的剧痛,双脚猛地发力,竟从象龙的背上直直站了起来。
他站在象龙宽阔的脊背上,宛如一尊血染的雕像。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对着那面代表着黄巾军荣耀与希望的帅旗,狠狠一剑斩下!
旗杆应声而断,那面巨大的“天公将军”帅旗,无力地飘落,被泥泞和鲜血所吞噬。
“波才已死!降者不杀!”
董俷的咆哮声再次撕裂夜空,带着无与伦比的威严和杀气,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黄巾军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了。
然而,就在汉军即将迎来彻底的胜利时,远处的地平线上,突然传来了一阵新的、更加沉闷厚重的马蹄声。
滚滚的烟尘冲天而起,遮蔽了月光,一支规模庞大的骑兵部队,正以惊人的速度,向着这片刚刚分出胜负的战场疾驰而来。
夜色深沉,旗帜不明。
那片奔腾而来的烟尘之后,究竟是迟来的援军,还是黄巾军最后的、致命的后手?
董俷血迹斑斑的脸上看不出悲喜,他只是眯起双眼,死死地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未知,握着剑柄的手,不由自主地再次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