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与顾远渡胡闹了一宿的蒹葭直到日挂中天,方才起身。
她懒懒的推开屋门,却惊讶的发现楼里的姑娘们全都盛装打扮,如一个个蹁跹的蝴蝶般下了楼。
拽住其中一个后,蒹葭蹙眉开口,“青天白日的,怎的打扮的比夜里还招摇?”
那姑娘突然被拽住,本想开口骂人。回头一见是花魁蒹葭,当即面露讨好,“蒹葭姐姐还不知道呢?城东鸳鸯曲社的李班主来了,说是要在咱们楼里挑一个琵琶乐师。”
“鸳鸯曲社?”
“是啊。他们平日里都是出入宫廷王府,给贵人公子们唱戏表演的。听说这次要去的是岑国公府,若能中选,就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呢。”
去岑国公府献艺?
莫非就是顾远渡昨日口中的那个赏花宴?
思虑到此,蒹葭果断转身回房梳洗。
一炷香后,她整理好衣裙,款款下了楼来。
倚春楼的姑娘们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把那位李班主团团围住,蒹葭正盘算着怎样才能吸引到他的注意时,男人突然转过了身,与楼梯上的她面面相觑。
蒹葭瞧见那衣着富贵的中年男人在看见自己时,眼睛陡然一亮,伸出手指直接就指向了自己的方向。
“就你了。”
这就…定了?
其余姑娘们或是诧异,或是嫉妒,连忙娇声追问着为什么。
蒹葭也想听听是何原因,只见她盈盈一拜,“多谢班主。不知蒹葭是哪里讨的巧,得了班主青眼?”
李班主愣了愣,微微仰起头,神情倨傲,“我走南闯北半生,知道送上门的没好货。”
“你,姗姗来迟。有态度,我喜欢。”
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的感觉,蒹葭这还是第一次感受到。
她心中喜不自禁,一口应了下来,“能为李班主的曲社增色,是蒹葭的荣幸。”
……
李班主出了倚春楼,转头就拐进了一处暗巷子。
巷子的尽头,等着一个头戴锥帽,瞧不清模样的女子。
他抬手摸着额前渗出的汗,“女侠,您吩咐的事情我已经办成了,那娘们明日就跟我一起去。
女子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扔给他,“记住,你从未见过我。”
“在下明白。”
李班主点头哈腰,再次抬头就发现面前的女子已经消失不见。
他长舒一口气,掂了掂手里的荷包,估算着有三五百两。
这笔钱换一个人,不亏。
他笑着揣着荷包,转身离开。
……
岑国公府里
待到赏花宴当日,蒹葭跟着李班主的曲团从侧门进了府。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国公府这样的地方。
不愧是钟鸣鼎食的顶级勋贵,入眼的亭台楼阁、水榭花墙皆是富贵难言。
这些东西,让蒹葭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内心的渴望。
若是今日一切顺利,那么以后她也住这儿了。
受邀而来的高门贵女们此刻都身着华服,在争奇斗艳的花丛中谈笑风生。
蒹葭挺住脚步凝望着,眼中满是艳羡与向往。
鸾儿远远瞧见她之后,皱了皱眉头,“小姐,您瞧那儿。那乐师脸上的脂粉怎的那样重,曲社的人都分不清场合的么?”
沈棠棠自蔷薇花墙下缓缓走出,轻轻晃动着手中的绢扇,不以为意的一笑。
“倚春楼出来的姑娘,可不就是脂粉重。”
鸾儿一脸诧异,刚想要开口询问,就听得自家小姐又开了口,“走吧,要迟到了。”
鼓点声起,宴会将开,宾客们纷纷入了席。
正在与别的世家夫人谈笑的虞如烟见沈棠棠姗姗来迟,微微蹙眉道,“阿棠,你失礼了。做主人家的,怎能比客人晚落座?”
沈棠棠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了一句刺耳的嘲讽,“虞伯母有所不知,沈棠棠一直都是这副做派,最喜欢特立独行了。”
这熟悉的声音......
是一直与她不对付的永宁侯幼女,苏暮云。
沈棠棠望过去,果然瞧见那身着杏色襦裙的少女正掩唇轻笑。
要搭理她么?
那她估计会更来劲吧。
沈棠棠冷静的收回了目光,没有回应那句挑衅,反而是冲着四方盈盈一拜。
“回禀婆母,陈管家去叫二郎和三郎赴宴,人却迟迟未归。儿媳有些放心不下,刚刚亲自去了一趟。耽误了入席时间,还请婆母和诸位夫人恕罪。”
话说的漂亮,姿态也摆的谦卑。
诸位夫人已经点头谅解,虞如烟也不好继续借题发挥。她面上稍霁,摆了摆手道,“罢了,起来吧。”
苏暮云见此事高高拿起又轻轻放下,满心的不服无处发泄,没忍住踹了踹桌子。
永宁侯夫人看向小女儿,一脸无奈,“云儿,收敛些,这里是国公府!你今日是来相看郎君的,不是来斗嘴的。注意你的形象,顾家的两位公子到了!”
苏暮云满腹闷恼,不分场合就耍起了小姐脾气,“不看!我才不要嫁进顾家,天天看见沈棠棠那个碍眼的女人!”
“云儿,阿娘觉得,要不然...你还是看看呢?”
听到自家母亲这么说,苏暮云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抬起了头。
在看到走在前面,明显被酒色伤了身子的顾远渡时,她撇了撇嘴,满眼不屑。
可在目移到顾揽之身上时,她的呼吸明显停滞住了。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这样的形容词突然就不夸张了。
苏暮云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紧跟着脸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她连忙用力扯了扯永宁侯夫人的衣袖:“母亲,我...”
永宁侯夫人了然一笑,“好了,稳重些、耐心些。娘知道你看中谁了。”
人已到齐,宴会正式开始。
曲社的丝竹之声悠扬响起后,蒹葭抱着琵琶坐在角落,手指轻轻拨动下,一曲清音流淌而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真是弹得一手好琵琶。”
宾客都是后院妇人,自然是没见过花魁娘子,只当是个琵琶乐妓。
可别人不认得,有一个人绝对能认得出。
刚刚落座的顾远渡反复揉了揉眼睛,生怕是自己看错了。
当蒹葭用含着绵绵情意的目光望向他时,他手里的酒杯直接被吓掉了。
真的是她!
要死了,这女人是怎么混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