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棠眼睫轻眨,突然促狭一笑。
“知道了。毕竟啊,我们萧指挥使日理万机,小女子不敢打扰。”
“又揶揄我?”
顾揽之眼尾轻翘,做势要拍她的脑袋,可最终,也只舍得摸了摸那顺滑的青丝。“有任何事情,都可以通过冬青告诉我,别自己逞强,知道么?”
“我知道,你放心。”
……
隔日,岑国公顾羡林便在自己的书房里密会了夏炎。
身着一袭飞鱼服的夏炎静默地低着头,只是站在书房的角落。
在他将“查”到的情报和盘托出后,顾羡林已经沉默良久,眼神里藏着深不可测的暗流。
“夏大人,你确定你查到的东西是真的?”
夏炎颔首作答,声音里听不出半段儿心虚,“千真万确,国公爷。那夜的打更人亲眼目睹了凶手纵火之后,一路逃进了岑国公府后院。下官找了京城最好的画像师,按照那打更人所描述的相貌体态做了画像,特地誊了一张带给您。”
岑国公眸光暗沉,几乎是立刻就开口命令道,“呈上来。”
夏炎半点儿不敢耽搁,当即从怀中取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恭敬地递了过去。
顾羡林接过画像,展开一看,手中的茶杯当即被他打翻在地。
茶叶和茶水四溅开来,脚下一片狼籍,可他却丝毫没有心思去看,眼珠死死盯着那画像,表情活像要吃人。
“夏百户,你今日所言若是为真,无论是金银珠玉或是神兵利器,我都能慷慨相赠。可若是让我知道有半点儿虚假……”
夏炎当即一躬到底,“那不用国公爷动手,在下自当亲自奉上自己的性命。”
也算是个聪明人。
顾羡林没抬头,只是颤抖着略挥了挥手,示意夏炎退下。
待到他转身离开书房,顾羡林心中汹涌的怒意再也压抑不住,
他猛地站起身,将桌上的文房四宝扫落在地,怒吼声中带着一丝颤抖,“虞如烟,你这个贱妇,到底瞒了我多少事!”
为何这样生气?
只因为那画像上的男子,赫然就是他那早该骨枯黄土的嫡长子,顾远舟。
人会死而复生?
绝不可能。
最大的可能便是从一开始便是有预谋的假死之策。
顾羡林还没有被怒气彻底冲昏头脑,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关键,那就是——
无论这母子俩在筹谋些什么,如今出了纵火害人的案子,满城拘捕,顾远舟无处可去,定然还躲在府中。
想到这儿,顾羡林重重的推开屋门,气势汹汹,直奔虞如烟的院子而去。
可是不长不短的一段路走下来,顾羡林的冲动退去,脚步也放缓了些许。
打草惊蛇才是大忌,拿捏准了把柄,才能一击即中。
他既然要为孩儿报仇雪恨,那就要把事情彻底做绝,让这早就与自己离心的贱妇再无还手之力。
想到这儿,他彻底停下脚步,吩咐着身后小厮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阴狠,“传我命令。这几日封住大小府门,宽进不出,一只苍蝇都不许跑脱出去!”
“另外,拿着国公府的令牌跑一趟太医院,请杜太医来问诊。”
……
杜太医是真的不愿意再与岑国公府沾上半点关系,可却架不住顾羡林指名道姓的请他过府。
于是他诚惶诚恐的朝着顾羡林弯下了腰,先发制人。
“国公爷,您上次要的方子,下官实在给不了您。您赠予的千金,下官会原封不动的退还回来。”
顾羡林扯扯嘴角,“不必了。本国公送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要回来的先例。”
“这…”
杜太医还以为岑国公是铁了心要把自己绑在这条船上,心中暗骂一句,态度则是更加诚惶诚恐,“堕胎之药有伤天伦人和,下官是医者,不会做这样害人的事。既不做事,那钱财便受之有愧啊!”
“行了。你无非是怕兵部尚书沈长风。怕他为了女儿,来日找你麻烦。既然浸淫太医院多年,能在险象环生的后宫里熬到这种资历和地位,就别装什么纯直之人。”
顾羡林讥笑一声,接着语气幽幽道,“那件事情帮不了,也罢了。杜太医若觉得那金帛珠玉拿得烫手,那就替我开一个别的方子吧。”
这是又要害谁了?
杜太医开口时有些迟疑,“不知国公爷需要…什么方子?”
此刻的顾羡林一改往日在朝上的和煦温吞,眼神中藏着无尽恶意。
只听得他开口道,“这个方子,要立竿见影。要能让女子经血不止,气血两虚,最终…虚亏而死!”
“国公爷,有孕的妇人没有经血,所以…”
顾羡林低嗤一声,“紧张什么?这次不是害沈长风的宝贝女儿,你放心好了。”
杜太医眼珠几转下,就做了决定。
萧指挥使只说,不能提供任何对这位沈家小姐不利的东西,可没说旁的交易不能和顾羡林做。
反正这位岑国公在萧让口中,即将命不久矣。
不如…趁此机会,狠捞一笔。
思及此,他当即应了下来,“请国公爷放心,在下的药方,定然…药到病除。”
……
而另一边,纵火之后躲进虞氏院落的顾远舟躲得越久,心里越没底。
这日,他看着桌上摆着的几碟子残羹冷炙,急得连筷子都伸不出去,“母亲,父亲禁足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苛待您?”
“不仅如此,府中最近戒备森严,我已经出不去了。容儿还在驿站等着我呢!”
明明从前,他的母亲总揽国公府,无人不服,与父亲也算是相敬如宾。
怎么他只是去了一趟匈奴,家中的一切他都看不太懂了,母亲居然失势至此。
一时间,他竟有些后悔为了重获虞如烟的支持,将父亲推到了对立面。
如今骑虎难下,想回头也难。
而虞如烟一手将顾远舟教养长大,最是知道他自私虚伪的本性。
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此刻她也不想再周旋表演下去。
只见她拿起勺子在羹碗里搅了搅,语气淡淡道,“一直忘了告诉你,你爹早就夺了我的管家之权。沈棠棠如今才是当家夫人。”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