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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王文魁家。
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卧室里亮着一盏台灯，王主任的妻子奚娟正坐在床边，就着那点光，慢慢地有规律地摇着儿子睡觉。
“我跟你说的那个事，怎么样了？”
奚娟听到他端着盆进来泡脚，头也没抬，声音放得很轻，生怕惊醒了刚有点睡意的孩子。
王文魁“嗯”了一声，没接话，自顾自地脱了鞋，坐在床边开始洗脚。
奚娟抱着孩子，轻轻地拍着。
“人家李萍人多好啊，”故意在丈夫面前说，“今天下班又过来了一趟。她说她奶水多，家里孩子吃不完，你看小宝吃了这两天，睡得也安稳了，夜里哭的也少了。”
王文魁拿挂在床头的毛巾擦干了脚，心里那股子烦躁又涌了上来。
他刚想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起身把洗脚水端出去倒了，回来时，看着妻子虽不忍让她失望终于还是开口了：“那事……要不算了吧，不好办。”
他坐上床，拉了拉被子：“你明天拿点钱，或者去供销社买点礼品、点心，给李萍送过去。就算……就算谢谢她帮忙了。”
“为什么？”
奚娟本来轻轻哼着催眠曲的声音猛地一停，怀里的孩子似乎感觉到了母亲的情绪变化，不安分地“哼唧”了两声。
奚娟赶紧又把声音压了下去：“王文魁，你怎么不为儿子想想？”
她抱着孩子站起来，来回踱步：“儿子吃了人家的奶，你是能让他吐出来还给人家，还是怎么着，我还指望她以后每天来给小宝喂呢。”
“不好办就是不好办！”
王文魁也有点火气，拉过被子蒙头就睡，“你偏要为难我做什么！我就一个办公室主任，又不是厂长！要怪就怪你嫁的男人没那么大权利。”
“那你儿子的奶怎么办？”奚娟一句话就戳中了他的死穴。
“儿子要喝奶，要么……要么你去和她商量，开多少工资，让她每天来喂一次！”王文魁其实也心疼儿子。
眼看着儿子又有点要醒的样子，奚娟不敢再和他吵，抱着孩子出了卧室来回走着哄睡去了。
王文魁侧躺着，手臂抱在胸前，听着外头传来妻子断续续哄孩子的声音，他睡不着。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和妻子努力了多少年，四十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宝贝儿子。
可奚娟打生下来身体就不好，一点奶水都没有，儿子三天两头咳嗽，只喝牛奶医生都说孩子营养有点跟不上。
李萍一个车间女工，能这么精准地拿捏住他家最需要的软肋，主动找上门来“帮忙”。
这不是什么普通的送礼贿赂，这是**裸的“人情债”，还是用他儿子做筹码呢，他能不窝火吗，但这道理和妻子说是完全没法说通的。
他也不是没试过，今天他找林锦瑶试探了一下，那丫头精着呢，句句话都堵得密不透风，根本撬不开口子。
王文魁不想把事情闹大，怕厂里其他人知道他“借奶”这事，也怕厂里领导知道他背后做这种事。
所以，只要林锦瑶或者厂里其他有公房的职工家庭没什么意外特殊情况，李萍就只能老老实实排队，等新一批的公房建好。
王主任老婆没奶水这事，是乔梦间接告诉李萍的。
去年，厂区职工楼这片新开了一个牛奶站，凭票供应鲜牛奶。
林锦瑶那时候拉着乔梦去订奶，正巧就碰上王文魁也在排队，而且乔梦看他一订就是三瓶。
大人舍不得这么喝奶，一天三瓶，显然是给家里体弱的病人或者婴幼儿的。
乔梦心思多，当时就记下了，现在她满心都是对林锦瑶的恨，就想起了利用这事。
“李姐，”在车间休息时，乔梦假装无意地说，“我听说……王主任家的好像没奶喂孩子，我有次碰上他一天去打三瓶奶呢。”
李萍刚才从乔梦那听说了林锦瑶家的事，正想和她多打听打听，这么一绕一点，就被带进去了。
乔梦根本没打算和徐强结婚后去申请什么房子。
林锦瑶的那套公房被谁抢了去，她都无所谓，她是要考大学，要离开这个地方的。
但在这之前，她就是要看林锦瑶不痛快，就是要让林锦瑶事事顺心的好日子，也出点乱子，心里才平衡。
李萍要不到，还会有别人看到机会去走动关系，比她更着急想要房子的人多的是。
王主任办不到，他上头还有其他大领导。
乔梦要的，就是把林锦瑶“家有大洋房，还占着职工楼”这个消息，像一颗钉子一样，钉进所有没分到房子的老职工心里。
李萍只是第一个罢了。
果然，和乔梦预想的一样。
这几天，林锦瑶在办公室工作时，明显感觉到了异样。
总有几个其他车间、八竿子打不着的职工，借着领表单、送文件的由头，在她办公室里多待一会儿，就是不走。
林锦瑶不是那种话多自来熟的性格，这些人领了表单，嘴上说是闲聊，可话里话外，总是有意无意地绕到“小林干事，听说你爸妈回来了？”、“你爸妈以前也是住上海的吧？”、“那你现在住哪儿啊？”这些话题上。
不管谁来打听，林锦瑶都一概装傻听不懂潜台词，说些表面话糊弄过去。
她滑不溜手，总是带着笑态度又好，让人一点漏都抓不着。
但林锦瑶怎么也没想到，先找上家门来把房子问题摆到明面上和她谈的，居然会是于青青一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