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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的梧桐树抽出了嫩绿的新芽，骑着“永久”自行车的年轻人按着车铃，“叮铃铃”地穿过弄堂。
林锦瑶心情不错，脚步都轻快几分。
“你走慢些，”陆晋川在她身后半步，手里拎着东西，眼睛却时刻没离开过她，“地上不平，别绊着。”
“要不还是去医……”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你能有我懂，一直说一直说，跟老头一样。”
林锦瑶假装嫌麻烦，心虚的打哈哈，眼看就要走到大门口了，拉了下陆晋川，赶紧别说了，一会给她爸妈听到，她就解释不清了。
“……哦。”陆晋川闷闷地应了一声。
他就是想不通，这么大的喜事，为什么不让跟爸妈说呢。
两人嘀嘀咕咕地走到门口，刚推开院子虚掩的铁门，一道黄色的影子就“嗖”地一下蹿了出来。
“汪！汪汪！”
大黄狗在院子里养了几天，明显胖了一圈，毛色都亮了，它几天没见着他们了，这会儿兴奋得直往她身上扑。
“大黄！”
陆晋川反应极快，一个箭步挡在了林锦瑶身前，拎着东西的手一横，精准地挡住了大黄狗往上蹦的势头。
他生怕这狗没轻没重，一下撞到林锦瑶。
“下去。”他沉声呵斥。
大黄狗被他那股气势吓得“呜”了一声，尾巴摇晃的频率都慢了下来，委屈巴巴地蹭着他的裤腿。
“你凶它干嘛！”林锦瑶从他身后探出头来，“它就是想我了，大黄，过来！”
她蹲下身，拍拍狗脑袋，“去玩吧。”
陆晋川站在一旁，看着她蹲下的侧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提醒：“你慢点，别压着……”
“压着什么？”林锦瑶眯着眼抬头看他。
“没什么。”陆晋川赶紧闭嘴。
“我们回来了！”林锦瑶才不理他，高高兴兴地往屋里走。
厨房里传来了“滋啦”一声，伴随着浓郁的葱姜香气。
“囡囡回来啦？快洗手，马上开饭了！”林国栋戴着副老花镜，腰上系着一条素色围裙，正拿着锅铲在灶台前忙活。
这顿饭，林国栋是卯足了劲要露一手的。
糖醋小排、响油鳝糊、油爆虾……都是林锦瑶和许沅秋最爱吃的。
许沅秋在客厅里，慢悠悠地摆着碗筷，新买的水曲柳大圆桌上，铺着干净的桌布，屋子里暖意融融。
“爸，妈。”陆晋川把东西放下，也跟着进了厨房，“我来帮忙。”
“不用你，我马上就好了，”林国栋挥挥锅铲，把他往外赶，“去去去，陪她们说说话，马上就好。”
吃着饭聊着天。
林国栋显然心情极好，喝了点酒，脸颊微醺，想到什么，起身去书房里拿出了好几本书，“啪”地一下放在陆晋川面前。
“晋川，这个你拿回去看。”
《初中数学》、《初中物理》、《初中化学》。
“我问同事借的，”林国栋点点头，“他家孩子上高中了，这些旧课本就没用了。你要考那个电子工业学校，虽然说是中专，比高考简单，但考的都是初中的底子，你没上完初中，这些基础，必须得好好补回来。”
陆晋川站起身，郑重地接了过来，“谢谢爸，我一定会好好准备的。”
林锦瑶在旁边也凑过来看，她伸手随意翻了翻那本《初中数学》，看到了里面那些熟悉的函数和方程式。
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下巴一抬，“不就是初中内容吗。”
她拿手肘碰了碰身边站得笔直的陆晋川，“你要是什么不懂，我教你。”
“好，”陆晋川看着她那副小孔雀开屏显摆的样子，老老实实地点头，“我不会的，都问你。”
林锦瑶满意了。
吃完了，陆晋川很自然地站起身，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我来收拾。”
“哎，晋川，放着放着，”林国栋客气。
“爸，您歇着，您做了一桌菜，我收拾不费什么功夫。”
林锦瑶心安理得地瘫在沙发上，摸着自己吃撑的肚皮，顺手抓过一个苹果，招呼蹲在脚边的大黄狗。
“大黄，坐下，坐好了就给你吃苹果。”
她自己“咔嚓”咬了一口，然后自己一口给狗扔一口，这么吃着玩。
许沅秋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看着女儿懒懒散散的样子，又看了看厨房里那个正在忙碌的女婿背影，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咳。”
林锦瑶正逗狗逗得开心，听到咳嗽声，茫然地回头：“妈妈，你怎么了，嗓子不舒服啊？”
许沅秋没说话，只是端起茶杯，朝厨房的方向，不轻不重地抬了抬下巴。
“……”
林锦瑶愣了一下，顺着妈妈的视线看过去。
厨房里，陆晋川穿着件明显小了一号的围裙，麻利刷着碗。水声哗啦啦的。
“哦……”
林锦瑶后知后觉地接收到了妈妈发射过来的信号。
这是，叫她去厨房帮忙？
“妈……”她有点不情愿地撒娇。
“你过来。”许沅秋放下茶杯，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
女儿结婚的时候年纪终究是太小了，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没来得及好好教她，一个女孩子该如何从“女儿”转变成“妻子”，夫妻之间如何相处，那些互相包容、互相体贴的道理，她都没机会细说。
这几年分别，女儿是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小家，可任性的脾气，却一点没变，反倒……因为被陆晋川纵着，更娇气了。
之前在职工楼那狭小的屋子里同住的几天，许沅秋就已经看出问题来了。
晋川是个好孩子，老实、肯干，可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不能总是一个人拼命地担着、顶着，另一个人却只知道心安理得地享受照顾。
她不指望女儿能立刻明白其中道理，也去做饭洗衣，只是关心和态度不能一点都不表现出来。
有时候，男人想要的，或许并不是你真的帮他分担了多少活计，而仅仅是一句“辛苦了”，一杯热茶，或是一个陪伴在身边的身影。
她希望女儿和晋川能越过越好，能长长久久。
母女俩小声说了几句话，林锦瑶看着母亲温和鼓励的眼睛，点点头。
又转头看向厨房里忙活的那个高大背影，心里某个地方，被轻轻地戳了一下。
陆晋川正低头刷着大铁锅，忽然感觉身边多了一个人。
他一侧头，就看见林锦瑶站在他后边，抱着手臂，正一脸认真的盯着他看。
“你怎么进来了？”他一惊，赶紧往旁边侧了侧身，生怕水溅到她。
“这里味道有点重，我很快就弄完了，你坐着等我一会，我们马上就能回去了。”
“我不是着急要回去，”林锦瑶被他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弄得有点好笑，又有点不好意思。
她别扭地转过头，东摸摸西看看，就是不看他，声音小小的：“我……我就是想陪你一起，不行啊？”
陆晋川刷锅的动作，猛地停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林锦瑶看他不动了，还是不习惯说软和话的方式，又红脸梗着脖子补充了一句：“我是怕你一个人洗不干净！我来监督你！”
“好，好，你监督。”陆晋川把手上的沫冲干净。
“那你别碰水，水凉，”他拿过旁边一块干净的干抹布，塞到她手里，“你帮我把这些擦干了，放进碗橱里，好不好？”
“……哦。”
厨房里，水哗啦啦地流着。
外面客厅，许沅秋拉着林国栋，两人站在阴影里，偷偷地往厨房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