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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晋川脚步一错，右手精准地拎住狗的后颈皮，一把将它提了起来，在狗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整只把它塞回行李袋里，顺手拉上了拉链。
几乎是同一秒，他抬腿一跨，单膝压在正准备爬起来去够皮箱的小偷的背上，整个人半俯着，手掌稳稳摁住对方肩胛。
站警挥着警棍从远处跑来，口哨声刺破站台上的喧闹。
陆晋川低头看了一眼挣扎的小偷，在站警摸出手铐后，顺势起身退开一步，双手举起，示意自己没事。
他已经做好狗被发现后被乘警赶下火车，说不定还要缴罚款的心理准备了。
“同志，多谢你见义勇为。”
年轻的站警喘着气，伸手把小偷反铐起来，冲陆晋川点头道谢。
然后问起：“我刚才往这边跑的时候，看到是个什么东西把他扑倒的，你有没有——”
话还没说完，后头那位追上来的失主弯腰去捡地上的皮箱，气都没喘匀，忙不迭地拍了拍箱面上的灰。
“……还好，还好，没丢。”
站警见状，对失主道：“同志，您先检查一下，看东西有没有丢失或损坏。”
皮箱啪地一声打开，露出里面整齐摆放的各种仪器、图纸和几本厚厚的资料册。
陆晋川瞄了一眼，认出几件是电工常用的测量工具，但有些仪器他连名字都没见过。
那皮箱的主人年纪四五十岁，个子不高，戴着一副旧金边眼镜，一身深灰色中山装，袖口洗得有点发白，却很笔挺，整个人看着既朴素又透着一股讲究劲儿。
细致地检查完皮箱，确认无误后，才起身推了推眼镜，对着站警，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谢意。
“没问题，警察同志，真得谢谢你啊。这箱东西对我太重要了，差点可就出大事。”
站警往侧边跨一步让出个位置，拍了拍陆晋川的胳膊。
“小偷是这位同志抓到的，您要谢就谢他吧。东西既然没事，您看您要不要去值班室立个案？”
“将来要是出现争议，也便于后续追责和备案。”站警按流程补充。
被铐住的小偷一脸不服气，用力扭着身子，手铐弄的哗啦作响。
“我又没偷着，追什么责！追个屁！刚才那臭狗呢——艹！”
骂声刚落，就被站警一把按到墙上，语气严厉：“老实点！嘴里放干净！”
陆晋川站在一旁，神情镇定，手却微微收紧。
他身后的行李包里，大黄狗在兴奋地挣动，袋口被顶得一鼓一鼓的。
细微的动静在火车站杂乱的嘈音里几乎听不见，但陆晋川都想好了等会要不自己主动吧，额角憋出了点汗。
就在这时，那失主趁着站警训斥小偷，微微回头，朝陆晋川悄悄比了个手势：“大个子，还不快走。”
陆晋川一愣，只看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和蔼笑着，又一次真诚道谢：“今天真是多谢了啊。”
瞬间他就明白了，对方看见了狗，却装作没看见，还愿意给他打掩护。
他冲那人略微弯腰，点头致意，随后提起行李包，趁着人群又涌动起来，快步穿进人堆里。
等站警回过身：“咦，刚才那人呢？”
“没注意，可能走了吧。”
失主顺势接话，“火车快开了，我这也不耽误你们时间了，东西没丢就是万幸。不过，还得谢谢同志们的帮助，警察同志也辛苦了。”
站警点了点头，伸长脖子往前瞧了两眼，确实没看到那高个子的背影。
他低声嘀咕：“真怪。”
随即从腰间掏出执勤本，刷刷写了两笔，把经过简单登记，让失主签好字，再把不服气的小偷带回去教育。
好在接下来的几小时路程都是平静度过的。
火车一路稳稳地往南，等到陆晋川提着那只鼓囊囊的行李袋走出站口时，天色已经灰蒙。
这人都到上海了，要回家的时候，脚步却沉重起来。
一头热地回老家卖了房子，卖的钱也不知道能不能真帮上她，陆晋川心里没底。
人流在他身边涌动，喧嚣又陌生，反倒让他觉得有点发怔。
“嘿，又碰到你了，你也到上海啊。”身后传来有点耳熟的招呼声。
陆晋川回头，正是那个被偷了箱子又提醒他快走，省的被站警多问几句的那个叔叔。
那人笑着，又回头招呼身后：“阿秋，这个年轻人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热心人。”
陆晋川顺着目光看去，只见那位被唤作“阿秋”的女人裹着厚厚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围着围巾，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模样。
虽然上了年纪，但仍能感觉的出举手投足间有种温和的气质。
她看着很怕吹风、身体不太好的样子，也同陆晋川说话：“真巧啊，我们都在上海下车，又碰面了。”
“是啊，”陆晋川点头，“我爱人是上海人。”
“那可真是有缘，我们也是本地人，好些年没回来了。”
在旁边轻轻咳了两声，她丈夫立刻侧过身护着她，“有些起风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同陆晋川道别后，两人挽着手臂着离开了。
风从铁轨方向吹过来，带了点煤灰味和火车站前广场上小吃摊飘来的食物香味。
陆晋川站了片刻，抓紧了手里的行李袋的提手，看着那对夫妻离开的背影，到了这个年纪感情看着还是很好，他和林锦瑶的未来又会怎么样。
下了火车陆晋川也没把狗放出来。
城市里很少有人养狗，大家才刚刚脱贫，能吃饱穿暖就算好日子，在街上牵着绳子遛狗，反倒惹眼，显得奇怪。
带着狗不方便搭车，于是陆晋川就那么一路走回去。
行李袋里偶尔有动静传出来，他抬手轻轻拍了拍，低声道：“快到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