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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两天，厂里就召开了批评警示大会。
厂部和工会讨论后最终还是采纳了徐强那套说法，会上，徐强当着全厂职工的面读了长篇检讨，听着是很追悔莫及。
随后，厂长宣读了厂里对他的处理决定。
这个年代，在国营大厂有一份工作，谁都知道那是“铁饭碗”。
所谓“铁”，就是稳妥，进了厂，除非犯了天大的错，一般不会被轻易开除，干到退休都是有盼头的。
可徐强这次犯的事儿不小，鉴于他之前已经受过一次处分，这段时间又再犯错误，按照厂纪厂规，由厂长提出，经职工代表大会表决通过——“经厂部研究决定，自今日起，予以徐强开除处理。”
话音落下，会场一片哗然。
大家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真能下得了这么重的决心。
毕竟厂开了这么多年，处分、通报批评的有，调岗停薪的也见过，但真被开除的，少之又少。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震动，谁都不敢多议论，只觉这次厂里是动了真格的，但也更加对徐强和乔梦两人议论纷纷。
从那天起乔梦没厂里露过面，听说请了病假回家休息，一直没来上班。
大家心照不宣，都当她是避风头。
林锦瑶下班回家，和陆晋川饶有兴致地说起厂里的事：“这么大一场闹剧，闹到最后，还真是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停工一周的活堆成了山，这几日她工作上还挺忙的，还要分注意力给徐强和乔梦身上，晚上回到家，通常都是吃了饭休息一会，洗漱完就困得睁不开眼。
连之前那些想着和陆晋川“增进感情”的小心思，也都被一身的疲惫冲散了。
被子一盖，没几分钟就沉沉睡去。
林锦瑶不知道，在她睡熟之后，陆晋川坐在床边，沉默地看了她很久很久。
昏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眼神深沉而复杂。
他手里攥着一个半旧的信封，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那信封外面折痕很深，应该是被人反复打开看过。
林锦瑶睡得迷迷糊糊，伸手往旁边一摸，摸到的只有一片凉。
“陆晋川……？”
还没睡醒的声音带着黏腻与困倦，尾音轻飘飘的，叫人名字叫的好听。
“陆……”
“我在。”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林锦瑶的手指动了动，听到他声音心头一松，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刚才不知怎么，她梦到上一世离婚后的日子，她搬回去和爸妈一起住，但夜里翻身时只有冷冰冰的一边枕头，醒来时屋里静得可怕。
那种孤寂的感觉从梦里带到了现实，方才那一瞬真让她心口一紧。
“几点了……你怎么还不睡？”她半阖着眼，声音又软又糯。
“这就睡了。”
房里太黑了，林锦瑶看不清床头的闹钟，也根本掀不开沉重的眼皮去看，自然就不知道陆晋川已经坐了大半夜了。
听到他那边窸窸窣窣有脱衣服的声音，林锦瑶含糊地“嗯”了两声，实在太困了，没再说什么，靠在枕边又陷入沉睡。
陆晋川脱衣上床，他天生体温高。
刚躺下去没多久，林锦瑶就下意识往他那边靠了靠，像小动物找寻热源似的，一头扎进他怀里，呼吸轻浅，脸还蹭了蹭。
陆晋川没动，脑海里却浮起了白天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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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瑶和乔梦关系最好陆晋川是知道的，不过他不太喜欢林锦瑶这个朋友，要说为什么不喜欢又说不上来。
因为林锦瑶原先对他不冷不热的关系，陆晋川和村里那批知青接触都挺少的。
乔梦特意去码头他打工的地方找到他的时候陆晋川还挺紧张，怕林锦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天在码头，乔梦突然找来，他一度还以为林锦瑶出什么事了，紧张得很。
午后的太阳晒得刺眼，灰尘混着土腥味，乔梦穿得很干净，一双鞋沾了码头湿润的烂泥似乎很介意，一直在低头蹭自己的鞋，模样放在这堆搬运工里，显得格外突兀。
陆晋川放下肩上的麻袋，抬手擦了把汗：“有事？”
乔梦直接递了个信封过来。
但在此之前的几天，乔梦过得很差。
这几天她一直请假窝在家里，和徐强的事传遍了整个厂，现在谁都默认她和徐强就是一对。
父母气得不轻，街坊邻居的嚼舌根也不太安分。
乔父一边叹气一边骂，问她谈对象怎么也不和家里说，女孩子家名声最要紧，怎么能整出这事。
她妈更是伤心，说要是早知道她单独去住厂宿舍要出事，就不该让她搬出去住。
一句两句说的听起来好像都是为她好，落在乔梦耳里，却句句像针刺过来。
乔梦自尊心强得很，越是被说，越不服气，要不是现在她没地方可去，才不会回家躲着。
这几天，她越想越气，气那场闹剧，气徐强的愚蠢，气林锦瑶。
都怪她。
为什么林锦瑶就不能和她一样，林锦瑶住上厂里分的职工房，她也认了，反正她以后总有一天也能分到。
可那栋老房子不一样，那是她这辈子都够不着的东西，许阿姨平反后政府还回来的林家的老房子在她心里，就是一道永远跨不过去的坎，一想到就让她嫉妒得发冷。
乔梦咬了咬嘴唇，心里翻腾着一团阴沉的火。
要不是林锦瑶，她也不用临时去借那一百块。
是的，乔梦还给林锦瑶的那一百块钱，借的是高利贷，一个月十五块利息。
如今徐强的事闹成这样，她本来还计划着徐强那边得手之后就能把钱还上，还能多出不少，比问周明朗虚报金额能借的还多。
想到这儿，乔梦心底的那点怨气几乎要溢出来，她不想看林锦瑶好，林锦瑶越安稳，她就越觉得心口不平。
在床底下翻箱倒柜，翻出一个早忘在角落的布包，那是大半年前从农村回城时她顺手带回的，里头有些旧信纸、半新不旧的小物件，也没想过今时今日能派上用场。
那时大家都急着回城，什么破碗破盆的都扔在知青点，谁还舍得背。
林锦瑶带回来的东西更少，嘴里说“回城了什么都有”，还笑着让她要什么就拿去用，乔梦就留下了不少东西。
乔梦微微抬头，看着陆晋川，目光平静中还有点怜悯。
“这个东西，我想你应该看一看。”
“我本来不想拿出来，”乔梦叹了口气。
“毕竟我和锦瑶是好朋友，你们已经结婚这么久了我也不该多嘴。可锦瑶最近……变得太多了，我怕她想不清楚，做出什么错事。你是她男人，你看完了，怎么处理……就是你的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