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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文魁没先去找徐强，脚步带风地往车间里去了。
货放在仓库，有专人看守，那边没什么问题。
但车间里还有一样更要紧的东西，从日本买回来的进口模具。
那是手表厂前年才批下来的项目，为了这事，厂里专门上报到市轻工局，上头批了外汇，才好不容易买回这两副模具。
之前大家都想着盯紧仓库里的货，倒是忽略了模具。
王文魁倒不是怕徐强真敢偷什么，就怕那小子愣头青一个，不知轻重，真要在车间里乱动，磕了碰了，那可不是他一个人赔得起的事。
他进车间的功夫，林锦瑶让陆晋川把他那辆旧凤凰推到旁边墙下靠好。
天彻底亮起来了，由远及近传来参差不齐的拖沓脚步声，徐强和夜班那几个队员正从厂房后面绕过来。
时间快到六点，白班的人也陆陆续续到齐了。
徐强看上去有点着急下班，搓手哈着气偷偷问李冰：“老王还没来？困死我了，这班交了就回去补觉。”
李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王主任面前说错话，把兄弟往坑里推了一把，有点不好意思。
支支吾吾：“来、来了……。”
话音还没落，车间那边“哐当”一声，铁门被从里面拉开，王文魁从里面把车间大门打开，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插好门闩后厉声道：“所有人，过来集合！”
几名白班保卫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今天这是出什么事了。
林锦瑶手心有点汗，明明这件事和她关系不大，心脏却“砰砰”直跳。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番旁敲侧击到底能不能起作用，或许什么都没有，徐强也不过是进去歇会儿偷懒而已。
不过想到乔梦以前不经意和她说的，“徐强这人烦死了，天天往我跟前跑，非要送什么东西给我。不过锦瑶，要是你没那么早结婚，现在追你的人一定更多的啦。”
所以，徐强会帮乔梦做什么事吗？
林锦瑶偷偷看了他一眼，男人神情明显紧张，眼珠转得飞快。
她心里默默祈祷，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来一生的机会，就让她能改变些什么吧。
一点点也好，至少，不要再让手表厂那么早退出市场的舞台，让这些在这里干了小半辈子年的职工，都能平平顺顺地退休。
众人进了车间。
因为停工，往日里常能闻到的那种油渍、金属和冷铁混合的味道淡了很多，角落里堆着用大片麻布盖起来防灰的机床零件。
王主任让所有人分成早晚班两列站好。
林锦瑶站在中间，“王主任，我今天来厂里是想起上月有笔沪东订货单时间快到了，得提前处理一下。”
“我记得，你不来，我也打算叫人来记的，”王文魁点点头，脸色严肃但语气还算平和。
“小林，这样，你去楼上打个电话，把厂长请过来，我办公室那边的电话昨天刚接好，能打。”
“好。”林锦瑶应声，转身前还看了陆晋川一眼，投过去一个的眼神，虽然不知道陆晋川看不看得明白。
她和陆晋川之间目前表面上看着和和气气，她不作吵架闹离婚了，但林锦瑶心里清楚她和陆晋川的心思、想法、认知都还对不齐。
两人之间的情感还停在浅处，谈不上有什么灵魂伴侣的默契。
林锦瑶打完电话再下楼时，车间门口已经围了好几个人，都是早上来开工的电工。
陈师傅也在，见她下来，立马拉住她，“哎，林干事，这一大早的出什么事了？听说是抓小偷啊？”
车间里气氛紧绷得很。
林锦瑶顺着往里看，只见王主任正站在那张操作台前，面色铁青，面前台子上摆着两个灰白色的钢制模具，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我也不知道呢。”她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和陈师傅他们一道站在门口看着热闹。
王文魁早上进车间，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几副模具。
模具还摆在原来的位置上，他心才刚放下一半，走近一看就察觉不对。
国产模具和进口模具的位置被换过了，进口模具是亮钢打造的，颜色偏白发亮；国产的灰暗一些。
车间里光线虽暗，但他眼力不坏，一眼就能分出区别，这分明是被人动过的，还分不清哪副是进口、哪副是国产，硬是把两样给摆反了。
他伸手拿起进口模具，细细查看，这一看彻底完蛋。
模具缝隙间竟粘着一层白色的东西，王文魁凑近闻了闻，立刻闻出一股淡淡的石膏和肥皂水味。
不用再多想，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有人偷偷用石膏混泥拓印模具表面，为了脱模又抹了肥皂水。
结果没清理干净，味道还留在上头。
王主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谁做的自己心里有数，现在主动站出来把事情说清楚，还能按情节从轻处理，等厂长来了，再查出来，可就不是现在这么好说话的了。”
陈师傅在旁边慢悠悠地嘀咕：“我看啊，刚才都搜过身了，啥也没搜出来。八成是外人趁夜摸进来偷的，不一定是咱厂里人干的。”
林锦瑶听着，明明刚才看到徐强神色紧张，现在却一脸镇定，仿佛与他全无干系。
如果不在他身上，那就说明，东西被他临时转移了。
王文魁最先怀疑的，自然还是徐强。
可这小子就是硬邦邦的，不管软硬手段，嘴上只认了一个事，早上偷懒了，在车间里眯了会儿，没干别的。
林锦瑶心里一动，想到厂房后头的那片区域，那里紧挨着厂里的食堂和职工的单身宿舍，都是低矮的红砖结构，听陆晋川说的，有人借了蒸炉就在那片每天给他们弄蒸饭吃。
刚才徐强去叫人交班，完全是有时间把东西藏起来的，现在唯一要防备的就是，事情闹大之后，被人转移走证据。
后面的职工宿舍里，可还是住着不少人的。
看徐强现在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他一定有同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