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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老洋房里的灯光一直亮到了很晚。
这两天比平时干燥一些，夜里起了西风，吹在窗棂上呼呼作响，似乎在预示着这个漫长的夏天快要过去了。
林锦瑶披着件薄外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杯热水，眼睛时不时地看向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了。
陆晋川还没回来。
虽然她讨厌周玲，但那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又是陆晋川同村，要是真在上海出了什么事，陆晋川心里肯定会过不去，周叔那边更是要闹翻天。
“囡囡，还不睡？”许沅秋从楼上下来，给她拿了一条小毯子盖上。
“妈，我再等会儿。”林锦瑶摇摇头，“周玲没找到，我心里不踏实。”
正说着，院子外的大门传来了沉闷的响动，紧接着，是大黄兴奋的呜咽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回来了！”
林锦瑶眼睛一亮，掀开毯子就往门口去。
门被推开，一股呛人的烟味混合着夜露的味道扑面袭来。
陆晋川站在门口，看到林锦瑶冲过来，赶紧停住脚步，往后退了退，冲她摆手：“别凑近，小心熏着你。”
借着屋子里的灯光，林锦瑶看清了他的样子。
他的裤腿上全是黑漆漆的印子，烟灰和泥土混合的痕迹，白衬衫也皱皱巴巴的，脸上还蹭了一道灰，看着有些狼狈，但神色间却透着一股尘埃落定的松弛。
“怎么样？”林锦瑶捂着鼻子，“人找到了吗？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找到了。”
听他说找到了，林锦瑶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而且看他除了脏点、累点，身上也没什么伤，精神一下子放松下来。
“等着，”转身去卫生间拧了一条热毛巾递给他。
陆晋川接过来，胡乱擦了一把脸，把脸上的灰擦了大半，露出原本英俊疲惫的五官。
“在一个废弃仓库里找到的，”他解释道，“那里起了点火，好在发现得早，人没事，就是被抢了钱，吓坏了。”
“那就好，那就好。”许沅秋在一旁听着，“人没事就是万幸，那姑娘现在呢？”
“去公安局做笔录去了，周叔陪着呢，我就先回来了。”
“那你们今天就在这儿住下吧，这时间太晚了，稍微洗洗，早点休息，累了一天了。”
“妈，你也早点休息吧，别操心我们了。”林锦瑶把母亲劝回了房。
陆晋川一身脏灰和烟味，不敢凑媳妇太近，怕熏着她，先去卫生间，从头到脚把自己洗刷得干干净净，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这才走出来和她慢慢话说。
一身清爽带着点水汽出来，把家里给他特意留出来的饭菜热了热，大口大口地吃完了，又灌了一大杯凉白开，这才感觉活了过来。
回到卧室，林锦瑶正靠在床头等他。
看她那副虽然困得眼皮打架、却依然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小眼神，陆晋川就知道，今天不把事情经过跟她说清楚，她是没心思睡觉的。
“过来。”
他上了床，长臂一伸，把人搂进怀里，让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躺着说。
陆晋川的声音低沉平缓，在安静的夜里听着格外安心，“一开始很难找。”
除了他们这边，派出所也出了几个人帮忙，拿着周玲的画像一路问过去找人打听。
结合从招待所工作人员那边问到的消息，大概能确认了周玲是跟一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住客一起离开的，往北方向去了。
大伙分别跟着一个警察从不同的方向找过去，把附近的几条街都翻遍了，一晚上都没什么收获。
周叔都要崩溃了，一个大老爷们，为了闺女哭得眼睛都肿了。
只要想到万一女儿出了什么事，被人拐卖了还是糟蹋了，他腿都软了，站都站不起来，要人搀着才能走路。
他一遍遍地念叨，无比后悔为什么这次还答应把周玲带出来。
“就在大家都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的时候，”陆晋川回忆道，“风里吹来了烟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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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里着火了？！”警察转头四处搜寻。
这几天上海天气干燥，一直没下雨，晚上又起了西风，这种天气，风一吹，火势要是蔓延开来，那可不得了。
这个时间点大部分人都睡着了，不一定能立马发现火情。
带队的那个民警左右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往着火的地方跑过去救火要紧。
陆晋川觉得大晚上突然着火有问题，而且那烟味传来的方向，正是这片区域里最偏僻的废弃厂房区。
他也跟着往那边跑。
追上前面的警察，两人一块到了起火的地方，那是一个废弃的纺织厂仓库，火苗刚从窗户里蹿出来。
就在这时，在仓库的火光照映下，几个人影狼狈地从仓库里跑了出来。
那是几个穿着花衬衣、喇叭裤的年轻男人，他们一从仓库里跑出来，还没来得及咳嗽喘气，就被不知道从哪里突然窜出来的一群人给按住了。
“不许动！警察！”
那群突然出现的人，没穿制服，全是便衣，但动作利落凶狠，一看就是练家子。
陆晋川跟着的那个派出所民警也看懵了，这……怎么还有同行在呢？
“自己人！自己人！我是这区的民警！”
“我们是市局专案组的！”
领头的一个便衣亮了一下证件，随即收起，大声吼道，“别愣着了！里头还有人吗？！救火！先救火！”
那几个刚跑出来的骗子被反剪双手拷住之后，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他们知道被抓了的后果，也不敢隐瞒，哆哆嗦嗦地指着冒烟的仓库：“有，有，里头还有个女的！”
“火就是那个不要命的女的放的。”
陆晋川一听里面还有个女的，不排除是周玲的可能性，招待所的人不就是说她跟着一个男人离开的么。
“救人！”
可是火势起得太快，仓库那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已经被烧得滚烫，把手都变形了，弄不开。
陆晋川眼尖，看到侧面有个半开的窗户。
助跑两步，抬腿狠狠一脚踹在窗框上，把剩下的玻璃渣子踹掉，双手一撑窗台，刚想翻进去救人。
突然，后领被人猛地拽住了。
一股大力将他生生扯了下来。
“不是警察的往后退！别在这儿添乱妨碍公务！”
那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陆晋川冷不丁被拽了个趔趄，心里也火，忽然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那个拽开他的便衣已经单手一撑，身手矫健地翻进了浓烟滚滚的窗户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