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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锦瑶先在意的不是双眼红肿的乔梦带着多少恶意瞪自己。
她一进去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厂里这几个上了年纪的领导正吞云吐雾，桌上的烟灰缸里烟头东歪西歪。
胃里那股熟悉的翻涌感差点又要冒头。
奈何人家是领导，她一个小文员，哪里好意思说什么，只能忍着。
王主任把人带到，正顺手要关门。
一只大手忽然从门缝里伸了进来，稳稳地抓住了门板，一把拦住了关门的势头。
紧接着，陆晋川高大的身形挤了进来。
林锦瑶回头，想说“你跟进来干什么”，这才分开没一分钟的。
就听到陆晋川面向那一屋子不知道他闯进来要干嘛的厂领导，神色极其认真、语气极其诚恳地开了口：“各位领导，打扰一下，实在是对不住。”
他站得笔直，声音洪亮又板正：
“我爱人最近身体不适，闻不得烟味，一闻就难受得厉害。能不能麻烦各位领导把烟熄了？再把窗户打开通通风？请领导们体谅一下！”
说完认真鞠了个躬。
全场死寂。
厂领导们大概这辈子也没见过这种场面。
谁敢管他们在会议室抽烟，别说家属了就算厂里职工哪个敢这么直愣愣地闯进来提这种要求？
而且他们在家，就算家里媳妇怀孕或者有孩子，大家也是照抽不误，也没听说谁闻不得烟味啊，最多被骂两句嘴臭身上臭的，嬉皮笑脸一下就过去了。
但这年轻人说得太理直气壮，把一屋子领导都给整不会了。
刘厂长愣了一下，看了看手里刚点上的烟，又看了看站在旁边虽然没说话、但脸色确实不太好的林锦瑶。
“咳……”
刘厂长带头，默默地把手里的半截烟按灭在了烟灰缸里。
“那个，把窗户打开，散散味儿吧。”
清爽的风流动进来，屋里的烟味散了不少。
林锦瑶站在那儿，也傻了，她看着陆晋川，脸有点红。
陆晋川看味道散出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多谢各位领导理解，给你们添麻烦了。”这才带上门，来去匆匆地又出去了。
乔梦看着这一幕，指甲都要掐进肉里了。
空气清新了不少，但就是气氛有点古怪。因为乔梦的说辞是，林锦瑶和他丈夫感情不和睦。
乔梦才不相信林锦瑶看不上陆晋川这么多年，就这两个月会一下子变了。
“去问问同住职工楼的邻居林锦瑶和她男人关系好不好，他们是不是天天闹离婚，不就知道了。”
刘厂长眉头紧锁，看向一旁的保卫科长。
保卫科长凑过去，低声汇报：“刚才已经随机叫了几个住在林锦瑶隔壁的职工来问过了。”
“情况怎么样？”
“邻居们反映……”保卫科长看了一眼林锦瑶，“林干事刚回城那会儿，确实对丈夫挺冷淡的，小两口也不怎么说话，有时候还能听见吵架声。”
乔梦一听，眼睛立刻亮了。
“但是，”保卫科长话锋一转，“我们问的那几个职工也说了，最近这一两个月，经常能看到小两口一块儿出门、一块儿回家，看着感情好像挺好的。”
乔梦的笑容僵在脸上：“那是她装的！”
“够了！”刘厂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这种捕风捉影的男女关系问题，最难查，也最容易坏人名声，不能只听一面之词。
他刚才亲眼看见的，这不是小两口挺好的么。
“既然你还提到了周明朗同志，”刘厂长沉着脸，“为了澄清事实，也为了对林锦瑶同志负责，我现在就给房管所打个电话。”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直接拨通了房管所周所长办公室的号码。
电话接通后，刘厂长也没废话，只说厂里在调查一桩涉及员工名誉的内部事件，有人反映贵所的周明朗同志与我厂女职工存在不正当关系，希望能核实一下情况。
周所长一听，气得差点把电话摔了，当即把就在下面办公室的儿子叫了过来，让他接电话。
“我是周明朗。”听筒里传来年轻男人略带紧张却故作镇定的声音。
“周同志你好，有人反映你与我厂职工林锦瑶同志……”
刘厂长话还没说完，周明朗那边就急了。
“刘厂长，这是污蔑，绝对的污蔑！”
周明朗在电话那头能说什么，他爸就在旁边盯着，他要说错一个字，腿都能被打折了。
他要是敢公开承认，那是破坏他人婚姻，是生活作风有问题。
对于林锦瑶他确实是有心思，但他更爱自己的前途，以后要娶的是对他事业有助力的妻子，而不是一个二婚的女人。
之前想让乔梦撺掇着林锦瑶离婚，那是想把她当“白月光”在外面养着哄着，绝不是想要娶她。
“我和林锦瑶同志只是普通的中学同学，在她下乡期间，我作为班干部，写信也只是代表集体关怀同学而已。”
周明朗极力撇清关系：“我本人目前还是单身，正在积极向组织靠拢，绝不存在任何乱搞男女关系的情况！这种谣言是对我人格的侮辱！请贵厂一定要严查到底，还我一个清白！”
就在刘厂长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周明朗似乎觉得不放心，又多问了一句。
“那个……刘厂长，这事儿是和乔梦有关吗？”
刘厂长沉声问：“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是她的话，”周明朗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厌恶，“请贵厂千万别相信她的话。乔梦之前打着老同学的名义，私下找我借过钱，我拒绝了她。我怀疑她可能是怀恨在心，故意报复。”
电话挂断了。
乔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她输得彻彻底底。
林锦瑶站在一旁，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幕，她甚至不用开口辩解一句，乔梦自己就把路走绝了，本来也就是她扭曲的嫉妒心作祟，自己作贱自己才走到今天这一步。
刘厂长看了一眼门口，“让那个徐强也进来吧。”
门再次被推开。
徐强这次来厂里特意换了身干净衣服，脸上带着那种浮于表面的愧疚和不安，低着头，一副“我老实、我错了”的模样。
但他眼底那股兴奋，却怎么也藏不住。
“厂长好，各位领导好。”徐强点头哈腰。
“行了。”
刘厂长敲了敲桌子，给这件事定下了基调。
“事情经过这两天的调查，已经非常清楚了。”
“徐强，”刘厂长看向他，“你虽然已经被开除，但这种行为依然违反了治安条例，派出所那边已经对你有过教育，今天叫你来，是给受害者一个道歉。”
“是是是！”徐强态度那叫一个端正。
他走到林锦瑶面前，深深鞠了一躬，大声说：“林锦瑶同志，对不起！我是一时糊涂，被猪油蒙了心，我不该往你家门口倒垃圾贴大字报，请你原谅我！”
道完歉，他又转向乔梦，指着她。
“都是乔梦她指使我干的，她说只要你被吓唬到了搬去你父母家住，厂里就能认定你并不是切实需要职工房，到时候乔梦和我结了婚，就能和厂里申请分房了。”
“你闭嘴！”乔梦尖叫。
“乔梦！”刘厂长厉声喝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认错？！”
“我没错！”乔梦梗着脖子。
“够了！”
“经厂部研究决定，鉴于乔梦同志思想道德极其败坏，恶意中伤同事，制造流言，严重破坏厂内团结，给予乔梦……记大过处分！降为学徒工工资！并全厂通报批评！”
在这个时候，这已经是极重的处罚了。
乔梦的身体晃了晃。
徐强却猛地抬起头，一脸不满：“处分？”
只是处分。
他费了这么大劲，把自己都搭进去了，就换来她一个处分，那她以后还在厂里上班，还能考大学，而自己呢？
不行！
徐强心一横，决定彻底鱼死网破。
“厂长！”徐强突然大喊一声，“我还有重要情况举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