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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大黄狗慢吞吞走过来，喉咙里发出两声“呜呜”的声音，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门板。
林锦瑶意识到自己刚才音量有点高了，深呼吸了一口，还是憋的难受，抓起地上的枕头，朝着陆晋川就砸了过去。
力气不大，枕头“噗”地一声撞在他胸口，又软绵绵地掉在被子上。
“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修缮费我凑不到，就会去找周明朗？”
陆晋川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闪过一丝被戳中的狼狈。
林锦瑶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你……”
她气得倒抽一口凉气，又不敢太大声吵醒爸妈：“你混蛋，居然这么想我！”
气不过，伸手去推他，“你睡地上！不对，你出去！跟狗一起睡门口去！”
陆晋川被她推得晃了晃，却没动，他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力气不大，却不容挣脱。
“外面很冷。”他声音沙哑地说。
之前打地铺的那些日子其实很难熬。
“冷死你活该！”林锦瑶挣扎着，另一只手又去推他。
“别闹了，”陆晋川皱眉，一把将她拉过来，不由分说地将那床厚实的棉被“哗啦”一下裹在她身上，把她裹成了一个蚕蛹。
“你干什么！放开我！陆晋川你烦死了！”林锦瑶在被子里扭动。
“我烦？”
陆晋川像是被踩到了痛处，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崩开了一条缝，他很少在林锦瑶面前表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就算前阵子林锦瑶一直闹着要离婚的时候都没有过。
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时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是，我烦。我没本事，我没读过书，我没那个姓周的……有钱，有门路。”
林锦瑶的挣扎停住了。
“我老婆家里有事，要用钱，我这个做丈夫的，怎么努力都给不了你最好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你现在遇到了什么麻烦，反倒是外人，拿着钱上门献殷勤！”
“我能怎么办？”
陆晋川的眼睛有点红，“我不想你去看别人的脸色！我不想你……”
“你不想我要周明朗的钱？！”
林锦瑶从被子里钻出个脑袋，气笑了，“所以你就学他，也拿钱来砸我？陆晋川，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家就是卖女儿啊？谁给钱多就跟谁啊？”
上头的时候就容易口不择言，说完林锦瑶立马就后悔了，只不过现在的气氛，她拉不下面子来把说出去的话收回。
她当然不是真的这么想，这话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刻薄。
重生回来，林锦瑶以为自己是这段关系的主导者，是她一步步在拉近两人，一切都该在她的掌控中。
被陆晋川偏爱得有恃无恐，林锦瑶在潜意识里把他这里当成了绝对的安全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用枕头砸他，用最坏的假设去试探他包容的底线。
“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晋川笨嘴笨舌地急着否认，“房子是你的，钱也是你的，都是给你的。”
“那性质不一样吗？”
林锦瑶终于从被子里蛄蛹出来，干脆盘腿坐在地铺上，抱着手臂，一副“今天不把这事弄清楚就不算完”的架势。
“你跟我商量了吗？你就卖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我把你的钱拿了，又和你离了，你什么都没了，你就没想过你以后怎么办？”
“不会，”陆晋川闷声说，“我还有力气，我能干活，能养活自己，一样能养你。”
林锦瑶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有力气”气得肝疼，“你就是个闷葫芦！大笨蛋！石头！我跟你说话简直对牛弹琴！”
她又抓起枕头砸过去。
陆晋川这次没躲，任由枕头砸在脸上。
“对，我就是笨。”他自暴自弃般地承认了，声音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和委屈，“你从嫁给我那天起，不就一直这么觉得吗？”
他想起了乔梦给他的那些信。
那些信像一根根刺，扎在他心里，这几天在火车上，他翻来覆去地想，林锦瑶应该是真的从来没看上过自己。
先不说她最近的示好和亲近，从回城之后，林锦瑶其实就已经不止一次表示过想要分开的念头了。
陆晋川承认他被嫉妒的念头折磨得快发疯了。
“我……”林锦瑶被他一句话噎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到她重生前对待陆晋川说的那些刻薄伤人心的话，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样子，陆晋川的心一寸寸凉了下去，他以为她会反驳，至少像之前那样凶巴巴地说“才不离婚”。
可她没有。
陆晋川自嘲地笑了一下，扯平了被子，默默地躺了下去，背对着她，缩在地铺边缘。
“钱你收着，”他声音很平，平得没有一丝波澜，“爸妈要用，就拿去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陆晋川……你什么意思啊你……”
“行……”林锦瑶的声音也冷淡下来，带着浓重的鼻音，“你不想过，是吧？”
陆晋川的身影僵了一下。
“我们俩就是过不到一块去，我跟你说话真的很累，真的。”林锦瑶抹了把脸，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要是觉得这么、这么不合适……那、那……”
‘那’了半天，林锦瑶就是舍不得说出后面半句。
她就是太着急了，要真的放狠话说到离婚，又说不出口了。
陆晋川没有转过身来。
他闭上眼睛，默了很久，久到林锦瑶以为他睡着了。
“好。”
一个字，轻轻地，从他喉咙里溢出来。
林锦瑶整个人如遭雷击，血液瞬间凉透了。
“如果你觉得……跟我在一起，这么累，”陆晋川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带着一种林锦瑶从未听过的、令人看不到希望的平静，“我这次不拦你，我尊重你的决定。”
“……你说什么？”林锦瑶怀疑自己听错了。
“钱你收下，我也没别的东西好给你了，我……”
直到这一刻，林锦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最大的错误在哪里。
她以为重生一次，是让她有机会去“修正”上辈子的错误选项，但她忘了，现在的生活才是真实在进行中的，她一直下意识地抱着那种“先知”的优越感，把陆晋川当成一个需要她来引导和保护的对象，而不是一个真正平等的伴侣。
自作聪明地觉得没必要告诉他房子的麻烦，没必要告诉他周明朗的纠缠，总觉得反正自己“知道”未来，一切“总能解决”。
林锦瑶扑到他身上，双手双脚一点形象都没有的抱着他默默流眼泪，恐慌让她无法理性思考。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垂直砸在他脸上，温温热热。
“我不要，我不要这样，我想和你在一起，”她感觉自己说话都在发抖。
陆晋川被她的眼泪烫得心里难受，想抬手抱她，又僵在半空。
“锦瑶……你先冷静。”
林锦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脑子里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绝对不能就这样分开。
被逼急了。
“你不能跟我离……”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着被她压在身下地男人。
鼻涕泡冒出来一个。
一脸认真地说：“我怀孕了。”
陆晋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