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掠过窗棂的瞬间,陈霜儿已退至墙角。她没有抬头看那道影子去了哪里,而是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掌。血还在流,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暗红印记。
她知道不能再等了。
“姜海不在,没人会打扰。”她对自己说。
转身走向侧殿静室,脚步很轻。门是虚掩的,她推门进去,反手落栓。屋内只有一张蒲团、一座香炉、一面铜镜。香炉冷着,铜镜蒙尘。她盘膝坐下,把寒冥剑横放在腿上,左手按住腰间玉佩。
道源令在发烫。
这不是预警,是共鸣。自从回宗以来,它多次异动,每一次都和魔修出现的时间吻合。她一直压着没动用记忆能力,因为这种觉醒需要心境稳定,稍有差池就会被记忆反噬。
但现在顾不上了。
她闭眼,心神沉入识海。灵力沿着经脉缓缓运转,在丹田处凝聚成一点金光。那是她刚突破金丹初期时留下的本源之力。她引导这股力量流向胸口,触碰玉佩。
嗡——
一声低鸣在脑中响起。
玉佩亮了,不是强光,而是一种温润的微光,像月照深潭。接着,一股热流从玉佩涌入体内,直冲眉心。
画面来了。
火。
漫天大火烧着一座城。街道上到处是尸体,有的还保持着逃跑姿势,有的跪在地上,双手伸向前方,像是在求饶。火焰从屋檐卷到半空,浓烟遮住太阳。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城楼顶端。
他戴着面具,青面獠牙,样式狰狞。手中握着一把血色长刀,刀身宽厚,刀脊刻着波浪纹路,每一道纹都泛着暗红光泽,仿佛浸过无数鲜血。
他挥刀。
刀光落下,整条街瞬间炸开。砖石飞溅,血雾升腾。百姓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斩成两截。
“青州城……”陈霜儿在意识里喃喃。
这是千年前的青州城。她记得这个名字,是从荒古战场老者口中听来的。那时他还说:“你曾在此地镇压魔尊,以身为祭。”
画面再变。
那名魔将走进一间祠堂。里面供奉着九块石牌,其中一块突然裂开。他冷笑一声,抬脚踩碎石牌,嘴里念出几个字。
声音模糊,但陈霜儿看清了他的口型。
“守令之人……必死。”
下一瞬,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虚空,直直看向她的眼睛。
她心头一震,差点退出识海。
就在这时,画面戛然而止。
玉佩光芒收敛,体内热流退去。她睁开眼,额头全是冷汗,呼吸急促。那段记忆太真实,真实到让她觉得刚才不是在看,而是在经历。
她抬手抹了把脸,右手不自觉摸向剑柄。
“血刃……原来是真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魔修的武器会有相同的纹路。那不是巧合,也不是模仿。那是传承,是延续。那个戴鬼面的首领,很可能就是当年屠城魔将的后人,或者……他的转世。
她正要起身,门外传来急促敲门声。
“陈霜儿!开门!”
是姜海的声音。
她迅速调整呼吸,起身开门。
姜海站在外面,脸上沾着灰,衣服撕了一道口子。他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鼓鼓囊囊。
“山脚下出事了。”他说,“三具尸体,都是外门弟子。”
陈霜儿瞳孔一缩。
“精血被抽干?”
“对。”姜海点头,“手法一样。我刚带人去收尸,其中一个手里还攥着半截刀片,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他打开布包,取出一块断刃。
陈霜儿接过,指尖刚触到金属表面,玉佩又是一阵发热。
脑海轰然一震。
千年前的画面再次浮现——魔将挥刀,刀脊波浪纹清晰可见。她死死盯住那道纹路,再低头看向手中的断刃。
位置一致。
磨损缺口一致。
就连刀刃边缘因多次劈砍形成的细微崩口,也都完全吻合。
这不是相似。
这是同一把刀,或同一个铸造模板。
她慢慢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像铁锤砸地。
“他们不是新来的敌人。”
姜海皱眉。“什么意思?”
“他们是旧敌。”她说,“千年前就存在。他们记得我,所以才会追到这里。今晚的袭击不是偶然,是试探。他们在确认我还活着。”
姜海沉默几秒。“你是说……这些魔修,是冲你来的?”
“不只是我。”她摇头,“是我的身份。我是守令之人,他们要清除所有可能唤醒登仙路的存在。玄霄宗只是开始,如果我不阻止,下一个就是整座青州城。”
姜海握紧拳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盯着断刃看了很久,然后把它放进袖中。
“我要再试一次。”
“还要闭关?”
“这次我要找更早的记忆。”她说,“既然他们能跨越千年追杀,那就说明一定有办法联系过去。道源令既然能映现画面,就一定能告诉我更多。”
她转身回到蒲团前坐下,重新闭眼。
姜海站在门口没动。“你刚才脸色很差,再强行激发记忆,身体撑得住吗?”
“没时间了。”她说,“他们已经动手,七日之限不是吓唬人。我必须赶在他们发动总攻前,找到他们的弱点。”
姜海咬了下牙。“好,我在外面守着。有动静我会立刻叫你。”
门关上。
她再度沉入识海。
这一次,她主动引导灵力冲击眉心。疼痛袭来,像有人拿锥子在钻她的脑袋。但她没有停下,继续加大力度。
玉佩开始震动。
画面又要来了。
可就在即将进入记忆的刹那,她忽然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识海深处,有一道气息在回应她。
不是道源令。
是别的东西。
像是……某种意识残留。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倒,额头撞在蒲团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