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儿的剑只出了一寸,没有再动。她盯着霜月离去的方向,风雪已经把那道背影染成一片灰白。姜海站在她旁边,手还按在刀柄上,指节发青。
“我们不能走。”陈霜儿说。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进地里的冰锥。
姜海没说话,他知道她在对谁说。
霜月的脚步慢了下来。
她没有回头,肩膀却绷紧了。
“你说我可以替代你。”陈霜儿往前走了一步,左手还在流血,血滴落在台阶上,很快被风吹散,“可如果真相只有你知道,我怎么继续?如果百婴献祭和道源令有关,我怎么判断下一个陷阱在哪里?”
霜月终于停下。
她缓缓转身,目光落在陈霜儿脸上,又扫过姜海。
两人站得笔直,没有退意。
她看着陈霜儿手中的剑,看着她染血的手,看着她眼底那种不容动摇的东西。
很久后,霜月抬手,从贴身衣襟里取出一卷东西。
兽皮泛着冷光,边缘刻着细密的纹路,像是冻结的河流。
“这是‘冰封万里’。”她说,“雪妖族最高秘法。”
陈霜儿没有立刻接。
“它不是一个人能用的。”霜月的声音低了些,“需要两个人。一个引令,一个承势。缺一不可。”
姜海皱眉:“我?”
霜月点头:“你修了寒霜诀,体质刚猛,能承受极寒反噬。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她把兽皮递向陈霜儿。
陈霜儿伸手接过。
指尖碰到兽皮的瞬间,腰间的石珠轻轻震了一下。
不是警告,也不是回溯。
是一种共鸣。
她低头看了一眼玉佩,表面的雪纹比之前清晰了些。
“你们只有一个白天的时间。”霜月说,“子时前必须掌握基本运转路线。这不是普通的合击术,用错一次,两人都会冻毙。”
陈霜儿握紧兽皮:“我们能做到。”
“别说得太早。”霜月看着她,“这门秘法会抽空你们的灵力,第一次运行可能会让你们失去意识。而且……”她顿了顿,“它会唤醒体内的寒毒。姜海,你刚练成寒霜诀第一层,寒毒才刚入经脉,强行催动,会有危险。”
姜海直接上前一步:“我不怕。”
霜月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为什么现在交出来?”陈霜儿问,“你之前宁可自己死,也不让我们参战。现在为什么改变主意?”
霜月沉默了几息。
“因为你看到了那一幕。”她说,“你碰到了我留下的冰晶,看到了我和他一起坠入封印阵的画面。你已经知道,我不是胜利者,只是幸存者。”
她抬头看向天空。
天色正在变暗,风雪越来越大。
“我一直想一个人解决这件事。”她说,“我不想把任何人牵扯进来。尤其是你们。”
“但我们已经进来了。”陈霜儿说,“从我在冰崖边醒来那一刻起,就再也退不掉了。”
霜月看着她,眼神变了。
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族长,也不是决意赴死的孤者。
而是一个终于愿意相信同伴的人。
“好。”她说,“那今晚,我们并肩作战。”
她转身要走。
“等等。”陈霜儿叫住她,“你刚才说,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揭开真相。那你呢?你不想知道最后的答案吗?”
霜月脚步没停。
“我想。”她的声音随风传来,“但我更想看到有人能替我走出去。”
然后她走了。
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陈霜儿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卷兽皮。
姜海看着她:“我们现在就开始?”
“现在。”陈霜儿说,“去修炼场。”
“你的伤……”
“不重要。”她迈步向前,“等我们学会这招,才能保住更多人。”
两人走向修炼场的路上,风雪越来越急。
主殿外的广场上,战士们已经开始集结。他们穿着厚重的银甲,手持冰刃,列队整齐。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在等命令。
陈霜儿经过时,有人抬头看她。
她没有回避视线。
走到修炼场入口,她停下。
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冰地,地面平整,四周立着六根冰柱,是专门用来练习高阶功法的地方。霜月曾在这里教姜海寒霜诀,现在轮到他们自己了。
陈霜儿展开兽皮。
上面画着两条经脉路线,一条从心口直下,另一条从丹田上行,在胸**汇。路线旁标注着几个关键节点,每个节点都写着一个字:引、合、锁、爆。
“引是启动,合是连接,锁是稳定输出,爆是释放。”她低声念,“两人必须同步,差一丝都会失败。”
姜海凑近看:“这路线……有点像寒霜诀的逆运法。”
“不一样。”陈霜儿指着其中一段,“这里绕开了肺腑,直接走脊椎。而且……”她手指移到最后一点,“这个释放点,是在对方体内完成的。”
姜海愣住:“你是说,我要把灵力送进你身体里?”
“不是送。”陈霜儿摇头,“是融合。我们的灵力要在交汇点混在一起,然后由我主导方向。”
姜海皱眉:“万一控制不住?”
“那就一起死。”她说得很平静,“所以第一步,是信任。你敢不敢把自己的命交给我?”
姜海看着她,忽然笑了。
“从你在妖兽嘴里把我拉出来的那天起,我的命就是你的。”他说,“别说灵力,你要我站着不动让你砍,我也不会躲。”
陈霜儿没笑,但她的眼神松了一下。
“好。”她说,“那我们开始。”
她把兽皮铺在地上,用四块碎冰压住四个角。
“先学引令路线。你照着左边这条走,我走右边。不要急,一步一步来。”
姜海盘膝坐下,闭眼调息。
陈霜儿也坐下。
两人相距三步,面对面。
她深吸一口气,按照图上路线,引导灵力从心口出发,沿着脊椎下行。刚开始很慢,每一步都要确认位置。
姜海也在尝试。
他的额头上很快出现一层细汗。
“卡在第三节点了。”他睁开眼,“像是有堵墙,推不过去。”
陈霜儿点头:“那是寒毒阻塞。你刚突破,经脉还没完全适应寒气。我帮你冲一下。”
她伸出右手,掌心向下。
“把手给我。”
姜海伸手握住。
两人的手刚碰在一起,陈霜儿体内的石珠突然一热。
不是回溯,也不是窥因。
而是一种类似牵引的感觉。
她没多想,直接将灵力顺着姜海的手臂送进去。
姜海身体一震。
“通了!”他猛地睁眼,“我感觉到路了!”
陈霜儿松开手。
“记住这个感觉。下次你自己冲。”
她重新闭眼,继续运行路线。
这一次,她走得更深。
当灵力到达第五节点时,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不是旧伤发作。
是冷。
一种深入骨髓的冷,像是有人把冰水灌进了心脏。
她咬牙撑住。
姜海察觉不对:“你怎么了?”
“没事。”她睁开眼,“继续。”
她抹掉嘴角渗出的一丝血迹。
风从外面吹进来,卷起地上的兽皮一角。
陈霜儿伸手按住。
她的手指在颤抖。
姜海看着她:“你还撑得住吗?”
“撑得住。”她说,“我们没时间了。”
她再次闭眼。
这一次,她主动加快速度。
灵力冲过第六节点,进入交汇区。
就在即将完成第一遍引令路线时,胸口的冷意突然加剧。
她的呼吸一滞。
眼前闪过一道画面——
还是那个祭坛。
还是那个穿白袍的女人。
她举着半块玉令,对着天空喊着什么。
然后黑影扑来。
两人一同坠落。
画面消失。
陈霜儿睁开眼,大口喘气。
姜海一把扶住她肩膀:“你看到什么了?”
她没回答。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有一道红纹,正从旧伤处蔓延出来,像是活物一样,慢慢爬向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