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儿站在主殿东侧的静室里,左手还垂在身侧。皮肤下的异动没有再出现,但她能感觉到识海深处有些不对劲。每次灵力运行到眉心位置,就会有一丝滞涩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拉住。
她闭上眼,试着调息。气息刚沉下去,耳边就传来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语,又听不清内容。她皱了下眉,睁开眼。
姜海站在门口,手一直按在刀柄上。他没有进来,只是看着她。
“你还好吗?”他问。
陈霜儿没回答,而是抬起右手,轻轻揉了下太阳穴。那股滞涩感还在,而且比刚才更明显了些。
门被推开。
霜月走了进来。她穿着银甲,步伐很稳,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她看了陈霜儿一眼,又扫过姜海,最后停在陈霜儿脸上。
“你还没完全稳住。”她说。
这不是疑问,是判断。
陈霜儿点头。“魔符虽被净化,但残留的东西还在。”
霜月从袖中取出一枚珠子。珠子通体蓝色,表面有细密纹路,像冰层里的裂痕。她伸手递出。
“这是冰魄珠。”她说,“我族万年寒髓所凝,不伤自身,专镇邪念。”
陈霜儿看着那颗珠子,没有立刻去接。
霜月也不催,只是举着它。“你破过心魔试炼,斩断幻象,识破阴谋,统领众志。这些都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但识海不清,道基就不稳。你现在需要的是内里安定。”
姜海往前半步。“这东西……对她有用?”
“有用。”霜月说,“但它只认心境。若心乱如麻,它不会融入。若心已定,它自会归位。”
陈霜儿伸出手。
指尖碰到珠子的瞬间,那枚冰魄珠突然亮了一下。接着,它化作一道蓝光,直接没入她的掌心。
一股极寒的气息顺着经脉往上走。不是刺痛,也不是压迫,而是一种清晰的、干净的冷。它一路冲向识海,在眉心处炸开一片清明。
陈霜儿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些低语声消失了。
识海中的滞涩感像是被风吹散的雾,一点一点退去。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神识变得顺畅,每一缕灵力都运行得无比自然。
她睁开眼。
目光清亮。
霜月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缓缓点头。
“你如今的心境,已堪比元婴。”
这句话落下,屋里安静了一瞬。
姜海松了口气,手从刀柄上放下来。他看向陈霜儿,眼神里多了点别的东西——不再是单纯的担心,而是真正的认可。
陈霜儿没有动。
她站在原地,感受着体内那股新生成的寒气循环。它不像灵力那样活跃,也不像神识那样敏锐,但它存在得很稳,像一座山压在识海底部,不让任何外物侵扰。
她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已经恢复如常,但能感觉到冰魄珠还在里面,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
“它不会再出来?”她问。
“不会。”霜月说,“它已经和你融为一体。以后你不需要刻意去用它,它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起作用。”
陈霜儿点头。
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之前的她,靠的是意志撑住心魔,靠的是石珠一次次唤醒自己。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的识海有了屏障,不是临时的,不是勉强的,而是真正属于她自己的。
姜海走到她身边。“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她说。
两个字,语气很平,但姜海听出了里面的分量。
霜月看了她们一眼,转身往门口走。
“外面防线已经布好。”她说,“敌先锋随时可能逼近。你既然稳住了,接下来就要开始调度战力。”
陈霜儿应了一声。
霜月走到门边,脚步顿了一下。
“你不是雪妖族人。”她说,“但现在,你是我们最信任的人。”
说完,她推门出去。
门关上后,屋里只剩下陈霜儿和姜海。
姜海看着她。“你要不要先坐下?”
陈霜儿摇头。“我还不能停。”
她走到墙边的桌前,那里放着五根冰晶权杖。她伸手握住最前面那根,冰花依旧在顶端静静绽放。
她闭上眼,试着将神识探入权杖。
一瞬间,她“看”到了五支队伍的位置分布。一支在北线巡逻,一支在西面加固结界,一支守在祭坛外围,另外两支处于待命状态。每一个战士的状态都很清晰,有人疲惫,有人紧张,也有人情绪平稳。
她睁开眼。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以前她只能靠传讯符或口令了解情况,现在却像是直接连接上了整个防御体系。
“你能看到他们在哪?”姜海问。
“能。”她说。
“那……你也看到了吧?西北方向那个波动,不是普通的灵力。”
陈霜儿点头。
刚才那一瞬,她在权杖反馈中察觉到一丝异常。那股波动节奏不对,像是故意放慢的,但内里藏着杀机。
“他们快来了。”她说。
姜海握紧拳头。“要我去通知霜月吗?”
“不用。”陈霜儿说,“她已经在等了。”
她把权杖放回桌上,却没有松手。她的手指还搭在冰花上,感受着那股稳定的寒意。
石珠贴在腰间,温度正常。自从冰魄珠融入后,它就没有再发烫过。但它依然在,像往常一样安静地存在着。
陈霜儿知道,这不是结束。
魔修不会只派先锋试探。他们抓走幼妖,就是为了逼她们露出破绽。而现在,雪妖族选择了她作为盟誓之人,等于把整个族群的命运交到了她手里。
她不能出错。
姜海站在她身后,一句话没说。他知道她正在想什么,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打扰。
陈霜儿慢慢松开权杖。
她走到窗边,拉开帘子。外面天光已经大亮,极寒之盾的蓝光浮在空中,映得整片雪原泛着冷色。远处有战士走过,脚步整齐,没人说话。
一切看起来都很平静。
但她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没有开始。
她关上帘子,回到桌前坐下。
“你干什么?”姜海问。
“等。”她说。
“等什么?”
“等他们动手。”
姜海没再问。
他知道她说的是真的。敌人不会拖太久。仪式一旦启动,就是开战的信号。
陈霜儿坐在那里,双手放在膝上,呼吸平稳。她的脸色很淡,看不出情绪,但整个人的状态像是一把收在鞘里的剑,不动,却随时能出。
姜海靠着墙站了一会儿,最后也沉默地退到门外。
屋里只剩她一个人。
她抬起左手,看了一眼手腕。皮肤完好,红纹彻底消失。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那一片区域有些不同,像是被什么力量重塑过。
她放下手,闭上眼。
识海一片清明。
冰魄珠沉在深处,像一座不动的山。
石珠微微发热,似乎是回应她的状态。
她没有睁开眼,而是继续坐着。她在熟悉这种新的平衡,也在等待下一个变化的到来。
屋外传来一声钟响。
不是警戒钟,也不是誓师钟。
是通报钟。
有人接近边界。
陈霜儿睁开眼。
她站起身,走向门口。
手碰到门把时,她停了一下。
然后拉开门。
姜海站在廊下,抬头看着天空。他的表情变了。
“他们来了。”他说。
陈霜儿走出门,抬头看去。
极寒之盾的边缘,有一道黑影正缓缓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