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月站在冰墙之上,目光落在陈霜儿身上。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这片战场。
地上躺着三名魔修,两个重伤不起,一个跪伏在地,肩膀还在流血。姜海站在陈霜儿身后半步,左手按着肋骨下方,那里有一道裂开的伤口,渗着暗红血迹。
风停了。
雪也不再落下。
只有天边那道红光,依旧刺眼地悬在祭坛方向,像一道撕不开的口子。
霜月终于开口:“你通过了试炼。”
陈霜儿抬头,眼神没有波动。她等这句话很久了。
“什么试炼?”她问。
霜月缓步走下冰阶,每一步都踏得极稳,脚底未留下任何痕迹。她走到陈霜儿面前站定,目光扫过她的脸,又落在她腰间的石珠上。
“真正的试炼,不是幻境里的影子。”她说,“是你面对真实敌人时,有没有守住自己的心。”
陈霜儿没动。
她知道这句话的分量。
刚才那一战,她用了道源令的能力,回溯时间,改变了出手时机。但她没有依赖它到最后。她靠的是判断、是经验、是意志。
她没有在胜利后放松警惕,也没有因敌人的威胁而退缩。
她守住了。
霜月抬起手。
掌心浮现出一块玉令,通体晶莹,表面雕着一朵六瓣雪花。寒气从玉令中散出,与周围空气融为一体,仿佛它本就属于这片雪原。
“持此令者,可调用雪妖族三成战力。”霜月说,“这是答应你的条件。”
陈霜儿伸出手。
指尖刚触到玉令,腰间的石珠突然一震。
不是发烫,也不是发光,而是一种内在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她能感觉到那股力量从石珠深处涌出,顺着经脉向上爬。
玉令也在颤。
雪花图案微微闪烁,释放出一圈微弱的光波。
两股气息碰撞,融合,又分开。
陈霜儿低头看向石珠。
原本光滑的表面,此刻多了一道细纹。那纹路像冰裂,又像雪花的枝杈,从底部缓缓延伸,停在正中央。
雪纹成型。
她没说话,但心跳加快了一瞬。
这是第一次,道源令主动显现出新的标记。以前它只会被动触发能力,从未有过这种反应。
这意味着什么,她不清楚。
但她知道,这条路走对了。
姜海看着她手中的玉令,又看了看她腰间的石珠,低声说:“总算拿到东西了。”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轻松。这场战斗打得艰难,他受了伤,灵力也快耗尽。但他一直撑着,没有倒下。
他知道陈霜儿需要他站着。
现在,她拿到了令符,完成了试炼。
他嘴角扬了一下,没笑出来,但眼神松了些。
霜月盯着石珠上的雪纹,看了很久。
她没问那是什么,也没提共鸣的事。但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多了一丝确认。
她像是看到了某个早已预料的结果。
“此令既出,不可收回。”她说,“望你善用。”
陈霜儿点头:“我会。”
霜月没有再说别的。
她转身,目光投向祭坛方向。红光还在,而且比之前更亮了一些。地面偶尔传来轻微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强行打开。
“叛徒已经动手。”她说,“他比我想象中更快。”
陈霜儿握紧玉令。
“我要去。”
“你不能去。”霜月回头,“那里有你的命。”
“正因为如此,我才必须去。”
霜月沉默。
她知道拦不住这个人。
从她踏入雪原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开始转动。幻境试炼没能困住她,真实战斗也没能击垮她。现在,就算告诉她前方是死路,她也会走过去。
“那你记住。”霜月说,“一旦进入封印区,生死由天定。我不会救你第二次。”
“我不需要救。”陈霜儿说,“我只需要机会。”
霜月看着她,终于移开视线。
她抬起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纹。符纹凝而不散,悬浮在半空,随后化作一道冰镜。
镜中映出一条通往祭坛的小路。路上布满陷阱,有些是机关,有些是活的守卫。最深处,有一座黑色石门,门缝中透出猩红光芒。
“这是最近的路径。”霜月说,“也是最危险的一条。”
陈霜儿上前一步,将路线记下。
姜海走到她身边:“我跟你一起。”
“你受伤了。”她说。
“还能走。”他回答,“也能打。”
陈霜儿看他一眼,没拒绝。
她把雪原令贴身收好,放进衣襟内侧。石珠归位,安静地挂在腰间。雪纹还在,清晰可见。
她抬头看向祭坛方向。
红光刺眼。
风又起了。
雪粒开始飘落,打在脸上像针扎一样疼。
“我们走。”她说。
两人迈步向前。
霜月没有阻拦,也没有跟随。她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
直到他们完全看不见了,她才低声说了一句:
“第九枚令……真的要集齐了吗?”
话音落下,她抬手打出一道符印,封住了试炼战场的入口。随后身形一闪,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去。
风雪越来越大。
陈霜儿和姜海并肩前行,脚步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声。地面不平,有些地方结着暗冰,稍不留神就会滑倒。
姜海走在前面,替她探路。他的左臂垂着,不敢用力,但步伐很稳。
“前面有个断口。”他说,“得跳过去。”
陈霜儿点头。
两人加速几步,来到一处塌陷地带。原本的冰桥已经断裂,只剩下两边突出的岩角,中间隔了将近三丈宽。
下面是深渊,黑不见底。
“我先过。”姜海说。
他深吸一口气,双腿弯曲,猛地跃起。
身体腾空,划出一道弧线。
他在空中调整姿态,右手提前伸出。
指尖抓住对面冰岩。
手指抠进冰层,整个人挂在半空摇晃。
他咬牙,用力往上拉,终于翻了上去。
“行了!”他回头喊,“轮到你!”
陈霜儿后退两步,助跑,起跳。
她在空中感受到一股阻力,像是有风压着她往下推。
她强行扭身,脚尖点在一块凸起的冰棱上,借力再次弹起。
这一次,她飞得更高。
双手伸出去,抓住岩角边缘。
冰很滑。
她的手指差点脱开。
但她撑住了。
翻身落地,站稳。
姜海递来一块干布:“擦擦手。”
她接过,擦掉掌心的碎冰。
两人继续往前。
走了大约半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一座冰塔轮廓。那是祭坛外围的第一道防线。
还没靠近,陈霜儿忽然停下。
她摸了摸腰间的石珠。
石珠在震。
不是强烈震动,而是一种持续的、有节奏的跳动,像是在提醒什么。
她抬头。
冰塔顶端,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雪妖族的银白长袍,脸上戴着一副银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眼睛是灰色的。
他看着陈霜儿,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姜海也看到了。
“是叛徒?”他低声问。
陈霜儿没回答。
她盯着那双眼睛。
就在这一刻,石珠猛然一热。
一道画面闪过脑海——
同样是这座冰塔,同样是这个人,他跪在地上,手里捧着一块碎裂的玉令,嘴里说着一句话:
“对不起……我只能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