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的冰层裂开一道缝隙,寒气从裂缝中涌出。陈霜儿没有停下,她继续往前走。那条窄路还在前方,灰雾越来越浓,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脚步是真实的。
她握紧了手中的玉佩。血迹干涸,边缘的裂痕依旧。这东西是从现实带进来的,不是幻象的一部分。她靠它提醒自己还清醒。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雾突然变了颜色。
地面不再是冰面,而是一片染血的雪地。她跪在那里,怀里抱着一个人。那人浑身是血,胸口插着半截断剑。他的脸是姜海的。
“为什么救我……”她听见自己在哭,声音沙哑,“你明明可以逃的。”
姜海抬手,轻轻碰了下她的脸颊。他的手指冰冷,力气很小。“我不怪你。”他说完这句话,眼睛慢慢闭上了。
陈霜儿猛地后退,把尸体放开。这不是真的。姜海没死。他还在外面守着她。刚才他还拍过她的肩膀,叫她醒来。
她站起身,喘着气。四周的景象又变回了冰面,但只过了几息,同样的画面再次出现。
还是那片雪地,还是姜海躺在她怀里。这次他是被魔修的锁链绞断了手臂,血流了一地。他看着她,笑着说:“值了。”
她摇头,往后退。这不是真的。
第三次,姜海是冻死的。他在暴风雪里替她挡住了魔修的寒毒阵,身体结满冰霜,最后喊的是她的名字。
第四次,他为她挡下一刀,脊椎断裂,瘫在地上动不了。
第五次,他被钉在石柱上,临死前说:“别回头,快走。”
第六次,第七次……每一次都不同,但结局一样。姜海死了,因为她。每一世,他都是为了救她而死。
她蹲下来,抱住头。耳边响起一个声音:“你害死挚友,还配用剑?”
她不回答。她咬住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
她摸到了腰间的寒冥剑。剑柄冰冷。她拔出一点,锋刃反射出她苍白的脸。
如果她死了,姜海就不会再为她送命。
她举起剑,对准自己的咽喉。剑尖贴上皮肤,有一点刺痛。
“若无我,你便不死。”她低声说。
就在她准备用力的瞬间,腰间的石珠突然发烫。一股热流冲进她的识海,像是炸开了一道光。
眼前的一切——血地、尸体、姜海的脸——全都碎裂了。
无数碎片漂浮在空中。每一片都是一段画面。
第一片:她站在战场上,身边是雪妖族长霜月。两人背靠背,面对一群魔将。霜月手持冰杖,她握着寒冥剑。她们同时出手,斩下一名魔将的头颅。鲜血喷在银甲上,像梅花。
第二片:她在一座黑暗祭坛前,手里捧着发光的石珠。面前躺着昏迷的姜海。她咬破指尖,在他额心画了一个符。然后她将石珠按进他的胸口。姜海的身体剧烈抽搐,嘴里溢出血沫。她的眼中有泪,但手没有抖。
第三片:她和霜月站在雪原高塔顶端,脚下是翻滚的黑雾。霜月递给她一枚冰魄珠,她接过,点头致谢。两人同时转身,望向远方的战火。
第四片:她独自一人走入幽冥渊,手中石珠与幽冥血海共鸣。血浪翻腾,一具分身从水中升起,面容与她相同。她挥剑斩下,血水溅了满脸。
第五片:她站在熔岩火山口,火灵族长倒在她脚边。她伸手取出对方体内的魔毒晶核,放入自己掌心。火焰顺着经脉烧进体内,她闷哼一声,却没松手。
这些画面太快,太多。她想记住,又怕记清。她知道这些都是真的。她做过这些事。她不是只会被人保护的人。
她曾为了保全姜海,把道源令的一部分封进他体内。那是唯一能压制他因秘境重伤而暴走的灵脉的方法。她知道他会痛,但她别无选择。
她也曾与霜月联手,镇压魔潮。那一战死了很多人,但她活了下来,也让她看清了自己的责任。
她不是灾星。她是执火者。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能撑住的时候,识海突然剧痛。那些碎片开始旋转,变得模糊。她跪倒在地,双手抱住头。
耳边的声音又来了:“你以为你在救他?你只是在重复错误。”
她抬起头。前方的灰雾散开一点,露出一条小径。路通向一处悬崖。崖边有风,吹得她的衣角翻动。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的。她只知道双脚在动,一步一步往前走。她还想握紧玉佩,但手已经松开了。玉佩掉在冰面上,没人去捡。
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她记得刚才的画面,记得姜海死了很多次,也记得她曾把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可现在这些记忆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真哪是假。
她走到小径尽头。脚下是万丈深渊,下面什么也看不见。风很大,吹得她几乎站不稳。
她往前迈了一步。足尖已经悬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