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散去,阵中符文嗡鸣未停。
陈霜儿左手仍按在玉佩上,指尖发烫,掌心微汗。她没看雷暴,也没看自己胸口,只盯着地面三道光纹的流转节奏。
姜海刀鞘横在胸前,右脚脚尖点地,左膝微屈。他呼吸比刚才慢了一拍,但肩膀没松。
雷暴右手还举着那枚黑铁令,血雾已淡,令牌表面裂开一道细痕。
三人没动。
光纹绕着他们转了三圈,速度越来越快。
陈霜儿开口:“这阵法叫什么?”
雷暴说:“三才阵。”
陈霜儿点头:“天、地、人,三者缺一不可。”
雷暴没应声,只把令牌往掌心压得更深一点。
陈霜儿问:“破阵关键在哪?”
雷暴说:“阵眼。”
陈霜儿说:“它会动?”
雷暴说:“会。”
姜海往前半步:“那咋找?”
雷暴没理他。
陈霜儿说:“你守这里三百年,见过多少人来破阵?”
雷暴抬眼:“三个。”
“都死了?”
“两个死了,一个走了。”
“走的那人,是不是也拿着和我一样的玉佩?”
雷暴沉默。
陈霜儿没等他回答,转身面向西北角石碑。她抬手,指尖离石碑裂口两寸,停住。
裂口里那道暗红符文转得更急了。
她收回手,看向雷暴:“阵眼不是固定位置。它是活的。”
雷暴说:“是。”
陈霜儿说:“它跟着谁动?”
雷暴说:“跟着破阵的人。”
姜海皱眉:“啥意思?我们一动,它就跑?”
陈霜儿说:“对。”
姜海抓了下后脑:“那不白忙?”
陈霜儿说:“不是白忙。它动,说明它怕我们盯住它。”
雷暴忽然开口:“你试过用神识锁它?”
陈霜儿说:“试过。锁不住。”
雷暴说:“因为神识太散。”
陈霜儿说:“要收束成一线。”
雷暴点头:“一线穿三孔,才能定住它。”
陈霜儿看向姜海:“你能把刀气压成一条线吗?”
姜海摇头:“我只会劈。”
陈霜儿说:“那就别劈。你只管砸。砸准一个地方,砸三次。”
姜海问:“砸哪?”
陈霜儿说:“东南断柱底下。”
姜海说:“好。”
陈霜儿又看向雷暴:“长老,你刚才托气旋的时候,阵纹震了一下。那是你在控势?”
雷暴说:“是。”
陈霜儿说:“你能不能让另外两个阵眼,慢半拍?”
雷暴说:“能。但只能撑三息。”
陈霜儿说:“够了。”
她从袖中取出寒冥剑,剑未出鞘,只将剑鞘横在身前。
她说:“我负责找。姜海负责砸。长老负责拖。”
雷暴问:“你找多久?”
陈霜儿说:“三息之内。”
雷暴说:“若找错呢?”
陈霜儿说:“我认错,重来。”
雷暴盯着她:“你不怕死?”
陈霜儿说:“怕。但我更怕等下去。”
雷暴喉结动了一下。
他左手抬起,龙纹锁链哗啦一响。
他把黑铁令塞进左臂锁链最上一环,锁链自动收紧,将令牌裹住。
他双手摊开,青灰气旋再次升起。
这一次,气旋不往上冲,而是贴地旋转,扫过三道光纹。
光纹颜色变浅。
陈霜儿闭眼。
她没用神识扫全场,只把全部注意力压向玉佩。
玉佩震动。
不是发热,是震动。
一下,两下,三下。
她睁眼,目光直指东南断柱下方三尺处。
那里有一块青砖,边缘泛白。
她抬脚,朝那块砖走去。
姜海立刻跟上,落在她右后方一步。
雷暴没动,但双掌下压,气旋沉得更低。
陈霜儿走到青砖前,蹲下。
她伸手,按在砖面上。
砖面冰凉。
她没用力,只等。
三息过去。
雷暴声音响起:“它来了。”
陈霜儿手指一勾。
青砖翻起。
砖下不是土,是一块黑晶石,只有拇指大小,表面布满细密裂纹。
晶石正在发亮。
陈霜儿说:“就是它。”
姜海上前一步,举起长刀。
他没劈,没砍,只是把刀背重重砸在晶石正上方。
咚。
晶石晃了一下。
陈霜儿说:“再砸。”
咚。
晶石裂开一道缝。
陈霜儿说:“第三次。”
姜海咬牙,砸下。
咚。
晶石碎成三片。
地面光纹猛地一抖。
雷暴双臂一震,额角青筋跳起。
他左手锁链突然绷直,发出刺耳摩擦声。
陈霜儿没停。
她转身,目光扫向西北石碑裂口。
裂口里的暗红符文已经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金线,从裂口深处射出,直指她眉心。
她抬手,寒冥剑出鞘三寸。
剑刃映出金线。
她没动。
金线也不动。
两人对峙。
雷暴声音低沉:“第二眼。”
陈霜儿说:“它在等我出手。”
雷暴说:“你不出手,它不动。”
陈霜儿说:“那我就不出手。”
她收剑回鞘。
金线微微颤动。
姜海问:“现在干啥?”
陈霜儿说:“等。”
雷暴说:“它不会等太久。”
话音刚落,遗迹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不是脚步声。
是石门关闭的声音。
陈霜儿眼神一紧。
她看向雷暴:“有人在关阵。”
雷暴点头:“第三眼,要合了。”
陈霜儿说:“合了就破不了。”
雷暴说:“合之前,它最弱。”
陈霜儿说:“在哪?”
雷暴抬手,指向自己脚下。
陈霜儿走过去。
她站在雷暴正前方,距离半尺。
她低头,看着他脚边地面。
那里没有光纹,只有一道细缝。
缝里透出一点灰光。
她蹲下,伸手探入缝中。
指尖碰到一块硬物。
不是晶石。
是骨头。
一小截指骨,泛着青灰。
她没拿。
她只是摸了一下。
指骨温度很低。
她抬头:“这是谁的?”
雷暴说:“我的。”
陈霜儿没惊讶。
她把手抽出来,擦掉指尖灰屑。
她站起身,对姜海说:“你守我后背。”
姜海立刻转身,刀鞘横在背后,面朝遗迹入口方向。
陈霜儿对雷暴说:“你把气旋压到最低。我要它露出来。”
雷暴双手缓缓下压。
气旋沉入地面。
三道光纹同时黯淡。
那道细缝里的灰光,亮了起来。
陈霜儿抽出寒冥剑。
剑尖垂地,离缝口一寸。
她没动。
她在等。
雷暴额头渗出汗水。
姜海后颈肌肉绷紧。
细缝里的灰光越来越亮。
突然——
光从中裂开。
一只眼睛睁开。
纯白,无瞳,无血丝,只有光。
它盯着陈霜儿。
陈霜儿也盯着它。
她左手按在玉佩上。
玉佩不再震动。
它开始发烫。
不是刚才那种烫。
是烧灼感。
她没缩手。
她右手握剑,缓缓抬起。
剑尖对准那只眼睛。
她开口:“长老,它现在不能动。”
雷暴说:“它在吸你的气。”
陈霜儿说:“我知道。”
她没看雷暴,只盯着那只眼睛。
眼睛眨了一下。
陈霜儿手腕一翻。
寒冥剑尖斜刺向下,没入缝中。
剑尖碰到骨头。
那只眼睛猛地收缩。
陈霜儿左手猛按玉佩。
玉佩炸开一道无声白光。
不是金光。
是白光。
白光一闪即灭。
那只眼睛闭上了。
细缝合拢。
地面恢复平静。
三道光纹同时熄灭。
雷暴双膝一弯,单膝跪地。
他左手锁链哗啦散开,黑铁令滚落在地。
姜海回头:“成了?”
陈霜儿没答。
她盯着地面。
那里有一道新裂痕。
裂痕边缘,泛着灰光。
她蹲下,用剑尖挑开碎石。
下面露出半块石板。
石板上刻着字。
她念出来:“龙脉未醒,阵不可破。”
姜海问:“啥意思?”
陈霜儿说:“阵没破。”
雷暴抬头,声音沙哑:“它还在。”
陈霜儿说:“它换了样子。”
她把寒冥剑插回鞘中。
左手仍按在玉佩上。
玉佩还在发烫。
她抬起头,看向雷暴:“你刚才说,三百年,只见过三个人来破阵。”
雷暴喘了口气:“对。”
陈霜儿说:“第三个,是不是还没来?”
雷暴看着她,没说话。
陈霜儿说:“他现在就在里面。”
她抬手,指向遗迹深处。
那里,一片漆黑。
她往前走了一步。
姜海立刻跟上。
雷暴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
他捡起黑铁令,握在手里。
他没看陈霜儿,只盯着她脚边那道新裂痕。
裂痕里,灰光又亮了起来。
陈霜儿停下。
她低头。
灰光映在她瞳孔里。
她抬起左手,把玉佩从衣襟里拿出来。
玉佩表面,浮起一层薄薄白雾。
白雾中,隐约现出半个龙形。
她把玉佩按回胸口。
白雾散开。
灰光熄灭。
她转身,面对雷暴。
她说:“你守了三百年。”
雷暴说:“是。”
陈霜儿说:“你等的不是他们。”
雷暴说:“是。”
陈霜儿说:“那你告诉我,你等的是谁?”
雷暴张嘴。
他喉咙动了一下。
他没发出声音。
他只是看着陈霜儿。
陈霜儿没眨眼。
她等着。
雷暴嘴唇微张。
他刚要开口——
遗迹深处,传来一声清晰的金属敲击声。
铛。
像钟。
又像铃。
陈霜儿猛地回头。
她右手已按在寒冥剑柄上。
剑未出鞘。
她盯着声音来的方向。
那里,黑暗更浓。
她往前走了一步。
姜海立刻横刀挡在她身侧。
雷暴站在原地,没动。
他左手握着黑铁令,右手缓缓抬起,指向陈霜儿身后。
陈霜儿没回头。
她只问:“什么?”
雷暴说:“你背后。”
陈霜儿没动。
她问:“哪?”
雷暴说:“你左肩。”
陈霜儿左手抬起来,摸向左肩。
指尖碰到一块硬物。
不是玉佩。
是另一块石头。
很小,嵌在她衣料里。
她把它抠出来。
是一块黑晶石碎片。
和刚才砸碎的那块,一模一样。
她把它放在掌心。
碎片表面,映出她自己的脸。
不是倒影。
是活的。
那张脸,正对着她,眨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