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尽头豁然开朗,海水变得清澈平稳。珊瑚丛在暗流中轻轻摆动,远处有鲛人影子缓缓游过。陈霜儿脚步放缓,右手仍搭在剑柄上,但指尖不再紧绷。她回头看了眼姜海,他靠在石壁边喘气,右臂包扎处又渗出血丝。
云汐走在最后,手中避水珠的光逐渐变弱。她抬手将珠子收回腰间布袋,低声说:“前面是浅湾,已经进入聚居地外围。族人会轮流巡防,我们可以停一下。”
陈霜儿点头,迈步走向一块平坦礁石。她站定后终于松开握剑的手,掌心全是汗。刚才一路没敢停下,神识一直压着道源令边缘,生怕再触发什么异象。现在能感觉到胸口那枚残缺令片安静下来,像是沉睡了一样。
姜海一屁股坐在地上,甩了两下斧头。“总算不是泥路了。”他龇牙咧嘴地解开手臂布条,伤口还在渗血,“这伤得处理,不然明天抬不起胳膊。”
云汐走到陈霜儿面前,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玉小盒。盒子打开时,一道月白色光芒溢出,在水中荡开一圈柔和波纹。里面躺着一枚龙眼大小的珠子,表面光滑,内部似有水流缓缓旋转。
“这是凝渊珠。”云汐将盒子递过去,“初代大祭司用千年修为凝练而成,专助修行者稳固根基,加快吸纳灵气速度。你功法偏寒属性,和这珠子最契合。”
陈霜儿没立刻接。她盯着那珠子看了一会儿,才伸手拿起。珠体微凉,触碰到皮肤的瞬间,一股温和灵力顺着指尖流入经脉。她体内原本因战斗而紊乱的气息竟开始慢慢平复,连带着识海也清晰了几分。
“太贵重。”她说,“我不能收。”
云汐摇头。“你们斩杀了魔修,阻止了消息外泄。若让敌人知道令碎片现世,整个九洲都会乱起来。这不是报答,是结盟。”她看着陈霜儿的眼睛,“我相信你能用它做该做的事。”
陈霜儿沉默。她低头看着掌心的珠子,光芒映在脸上,照出她眉宇间的疲惫。过了几秒,她把珠子收进衣襟内袋,贴近胸口位置。
“谢谢。”她声音很轻,但说得清楚。
姜海撑着地面站起来,凑近看。“哎哟,这玩意儿比我爹过年点的灯笼还亮!”他伸手指想碰,又缩回去,“真给我也能发一个?”
云汐笑了一声。“你要是接下来继续这么拼,等我回族里复命,可以替你求一颗砺骨珠。专给体修淬炼筋骨用的。”
“那你可记住了。”姜海咧嘴一笑,拍了下大腿,“别回头就说忘了。”
陈霜儿站在礁石边上,没说话。她感受着胸口那枚珠子传来的温润感,和道源令之间似乎有种微妙呼应。不是共鸣,也不是排斥,更像是……某种确认。
远处传来一阵轻微水流声,几个鲛人手持长矛游近,在看到云汐后停下,低头行礼。其中一人留下守在湾口,其余转身离去。
“他们会在外面警戒。”云汐说,“我们还有时间。”
姜海坐回地上,开始检查斧头。刃口崩了一块,他拿手指蹭了蹭缺口,皱眉。“这斧子撑不了多久,得换。”
“先养好伤。”陈霜儿开口,“兵器的事不急。”
“我知道。”姜海抬头,“但我怕下次再遇上那种黑袍人,手里没家伙不行。”
云汐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瓶,递给陈霜儿。“这是止血生肌膏,涂上能加快愈合。虽然比不上丹药,但至少能让伤口闭合。”
陈霜儿接过瓶子,转手递给姜海。姜海也不推辞,自己解开上衣,把药膏抹在伤口上。他疼得吸了口气,但没叫出声。
“你还行吧?”陈霜儿问。
“死不了。”姜海把布条重新缠上,“就是有点累。打完还要跑,谁受得了。”
“没人让你一直扛。”
“可你们俩都忙着看珠子、听情报,我不断后谁断后?”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笑,但气氛松了些。
云汐靠在珊瑚边,双手环抱。“接下来要去蛮荒地?”
“必须去。”陈霜儿说,“玉简上的标记不会错。三天内必须拿到下一枚令片,否则封印彻底松动,后果不止是魔修出现。”
“我能带你们出海。”云汐说,“族中有快舟,避浪符也充足。只要路线规划好,两天就能到古地边缘水域。”
“你不回主殿复命?”
“我已经传讯了。”云汐看向远处巡游的族人,“持令者归来,圣物现世,长老们都知道了。我现在做的事,就是命令。”
陈霜儿没再问。她摸了摸胸口的位置,那里除了道源令和凝渊珠,还有那枚玉简。三样东西贴在一起,像是一套完整的钥匙。
姜海把斧头放在腿上,一手按着刃口。“你说那个什么砺骨珠,真能让我力气更大?”
“淬炼筋骨,提升耐受。”云汐点头,“不过要看体质是否匹配。你天生神力,应该没问题。”
“那我要定了。”姜海咧嘴,“等回来就找你要。”
“前提是你活着回来。”
“当然。”
三人安静下来。水流轻轻推动身体,珊瑚光影在脸上晃动。刚才一路紧绷的神经终于有了片刻松弛。
陈霜儿闭眼,试着引导凝渊珠的灵力运转一圈。灵力入体顺畅,不像寻常丹药那样霸道冲撞,反而像春水浸润,缓慢却扎实。她运转轮回道诀一次,发现经脉中滞涩的部分明显减少。
睁开眼时,她看见姜海正盯着自己。
“你看什么?”
“你脸色好多了。”他说,“刚才白得跟纸一样。”
“你也差不多。”
“我皮厚。”
云汐笑了笑,从腰间取下一块玉佩,捏碎。玉佩化作一道水幕,在空中停留片刻,随即消散。
“这是安全信号。”她说,“主殿收到就会派船来接应。我们在原地等就行。”
陈霜儿点头。她站在礁石边缘,望着外面更深的海域。蛮荒地在那边,远得看不见。但她知道,必须走一趟。
姜海靠在石头上,一手搭着斧头,眼睛半闭。他没睡,只是休息。
过了很久,他忽然说:“你说那些黑袍人背后是谁?”
“不清楚。”陈霜儿说,“但他们目标明确,为令而来。而且敢在宝库动手,说明不怕鲛人族。”
“那就不是小势力。”
“可能是魔修高层。”云汐接话,“或者……有人在背后统一调度。”
陈霜儿没说话。她想起大祭司传来的那句话——“令归之时,天门将启”。这话她听过,前世临死前有人说过。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她只记得,说完这句话的人,死了。
远处水面波动,一艘小舟从珊瑚群后驶出。船身漆黑,无帆无桨,靠符文驱动缓缓靠近。船头站着两名鲛人,手持灯球。
云汐站直身体。“船来了。”
陈霜儿把手按回剑柄。虽然知道是自己人,但她还没办法完全放松。
小舟停在浅湾入口,一名鲛人跳下船,单膝跪地。“奉大祭司令,请三位登船。”
云汐转身看向陈霜儿。
“走吧。”她说,“下一步,就在路上了。”
陈霜儿迈出一步,脚刚离开礁石。
胸口突然一烫。
不是道源令,也不是凝渊珠。
是玉简。
它正在发烫,像是被什么东西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