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划开水面,船底那道金光已经沉入深处。陈霜儿的手还按在剑柄上,指尖能感觉到寒冥剑的微震。她没有拔剑,也没有松手。
姜海站在船头,回头看了她一眼:“刚才那光……不是敌人?”
云汐抬手拨了拨水面,指尖沾起一滴水珠,水珠在夜色中泛着淡淡的金色。“是祭灯。”她说,“每三十年一次的海神祭,今晚正是月汐交汇之时。”
她指向远处。海底开始亮起细碎的光点,像是被风吹散的星火。那些光从珊瑚缝隙里浮出,顺着洋流缓缓上升。五彩的贝壳被串成灯链,挂在沉没的石柱之间。一群鲛人从深海游来,身上披着发光的纱衣,口中唱着听不懂的歌谣。
“这是献给海神的仪式。”云汐说,“他们感谢庇佑,也祈求平安。今夜,所有仇恨都会暂停。”
陈霜儿终于松开了剑柄。她闭眼感应体内道源令的状态。它还在微微发烫,但不再是警戒的灼热,而是一种缓慢的共鸣,像心跳与潮声同步。
她睁开眼,看着那些舞动的身影。鲛人们绕着一座倒塌的神像旋转,手中捧着贝壳制成的灯。没有人看向这边,但也没有敌意散发出来。
“我们能过去吗?”姜海问。
“你是外人。”云汐说,“但你救了我。长老知道你的事。他们会允许你们进入主殿。”
话音刚落,一名少年从舞阵中游出。他手里提着一盏贝壳灯笼,游到小舟旁停下。脸上没有防备,只有认真。
“云汐姐。”他说,“大祭司让我来接你们。客人临门,不可怠慢。”
云汐点头,伸手扶住船沿:“我知道了。”
少年又看向陈霜儿和姜海,行了一礼:“两位恩人,请随我来。主殿已备宴席,长老等你们观礼。”
陈霜儿站起身。她把寒冥剑重新挂好,没有遮掩武器,也没有做出攻击姿态。姜海咧嘴一笑,收起斧头,拍了拍衣服上的水渍。
“总算不是一直打打杀杀。”他说。
小舟调转方向,跟着少年向聚居地深处驶去。越往里走,灯光越密。整片海域都被照亮,连礁石都染上了暖色。岸边站着不少鲛人,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拿着乐器。看到小舟靠近,他们先是沉默地看着,随后有人点头,有人微笑。
一个小孩游近船边,手里捧着一只发光的水母。他抬头看着姜海,把手伸过来。姜海愣了一下,伸手接过。水母在他掌心轻轻跳动,发出柔和的蓝光。
“谢谢。”他说。
小孩笑了,转身游回岸边。
陈霜儿看着这一幕,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把腰间的石珠握了一下。那枚玉佩安静地贴在掌心,温度与她的体温一致。
船靠岸时,已有守卫在等候。他们穿着铠甲,手持三叉戟,却没有拦路。领头的鲛人向云汐点头,让出通道。
“长老在正殿。”他说,“请直接进去。”
石阶从海边延伸上去,由黑珊瑚和白色晶石铺成。台阶两侧立着灯柱,每一根都刻着古老的文字。少年走在前面引路,脚步不快也不慢。
姜海一边走一边四处看。“你们这儿比我想的大多了。”他说。
“外面的人总以为我们住在洞里。”云汐轻声说,“其实我们有自己的城。”
“这算城?”姜海笑,“我看像宫殿群。”
陈霜儿没说话。她的注意力落在前方的大殿上。那是一座半埋于海底的建筑,顶部露出水面,形成一个小岛。灯火从门窗透出,映在水面上晃动。
她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姜海回头。
她没回答。她感觉到体内的道源令有一丝波动。不是危险预警,而是一种牵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召唤。
“继续走。”她说。
三人跟上少年,踏上最后一段台阶。
大殿门前站着两名老者。他们身穿长袍,手持权杖,神情肃穆。看到云汐带着两人走近,其中一人抬起权杖,轻轻敲地。
“持令者归来。”他说,“贵客临门。”
云汐上前一步,双手交叠于胸前,低头行礼:“我带回了救命之人。”
老者看向陈霜儿。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腰间的石珠。然后他点头:“请进。”
殿门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间宽阔的大厅。地面铺着会发光的青石,墙上挂着贝壳织成的挂毯。中央摆着一张长桌,桌上放满了食物和酒水。已经有几位鲛人坐在那里,看到他们进来,纷纷抬头。
“坐那边。”少年指了指靠近主位的空位。
陈霜儿走过去坐下。姜海紧挨着她,云汐坐在对面。很快有侍者端来碗碟,放下热汤和烤鱼。
“吃吧。”云汐说,“这是我们最重要的节日,不吃就是不敬。”
姜海拿起筷子就夹。“我不客气了。”
陈霜儿没动。她看着周围的人。这些人的眼神里没有算计,也没有试探。他们是真的在庆祝,在享受这一刻。
但她不能放松。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握住石珠的地方,有一点温热残留。那种感觉不像来自外界,而是从身体内部升起的。
她闭眼,用道源令的能力回溯刚刚那一瞬的感觉。子时未到,无法重演行动,但她可以查看自己亲身经历过的片段。
画面浮现——她走上台阶,看见殿门,停下,感受到牵引。
就在那一刻,她腰间的石珠闪了一下光。极短,几乎看不见。但道源令捕捉到了。
那不是自然反应。
是回应。
她睁眼,看向大殿深处。那里有一座雕像,背对着众人,看不清面容。但雕像脚下,放着一块黑色的石头。
那块石头的形状,和她梦中见过的一枚道源令残片,一模一样。
“你在看什么?”姜海低声问。
“那个雕像。”她说,“是谁?”
云汐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是初代大祭司。”她说,“千年前封印魔气的人。没人见过他的真容,所以雕像始终背着身。”
陈霜儿盯着那块黑石。她的道源令又震动了一下。
这一次,她确定了。
那不是普通的石头。
是令片。
而且它在等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