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的手还没松开陈霜儿的肩膀,水流还在震荡。他盯着前方岩缝,那股腐臭味越来越浓,黑雾从裂缝里缓缓渗出,像有东西在底下爬动。
陈霜儿没动。她低头看怀中鲛珠,珠子突然震了一下,表面裂纹迅速蔓延。咔的一声,整颗珠子从中裂开,一枚青灰色玉简滑落出来,被她稳稳接住。
她握紧玉简,指尖没有温度。这东西不该在这里,鲛人长老没提过珠内藏物,更没说需要什么条件才能取出。她闭眼,心念一动,体内那枚残缺令轻轻跳动,一道金光从识海投出,落在玉简上。
符文浮现,旋转,重组。
一幅立体海阵图在她意识中展开,层层叠叠的水脉线条交织成网,中央标注着“九渊锁海大阵”四个字。这不是完整阵图,只是残篇,但已经足够清晰——阵眼位置、水流走向、禁制节点,全都标得明明白白。
她睁眼,声音很轻:“是初代鲛皇留下的。”
姜海转头看她:“你能看懂?”
“能。”她说,“它和道源令有共鸣。”
话音刚落,鲛人长老从后方游近。他看到玉简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手指微微发抖:“这……这是禁传之图!只有皇血后裔才能激活一线……你怎么可能……”
“我不是鲛人。”陈霜儿打断他,“但我执令。因果相连,它自然回应。”
长老沉默很久,才低声开口:“若这图是真的,就能困住守护兽。”
“有多大概率?”姜海问。
“以前是零。”长老抬手指向图中一处漩涡节点,“但现在,你手里有这个。这里是阵眼枢机,只要引动水流逆旋三周天,它会陷入短暂封困。时间不长,最多半柱香。”
“够了。”陈霜儿说,“我们不需要杀它,只需要进去。”
姜海接过玉简仔细看。他不懂阵法,但能看出那些线条不是死的。每一条都带着压力变化,像是活的陷阱。他摸到一处凹陷,指腹擦过边缘,立刻感到一丝刺痛。
“这阵要血?”他抬头。
长老点头:“以精血为引,布阵者承担反噬。差一点,就会被抽干。”
姜海咧嘴笑了:“那正好,我力气大,扛得住。”
陈霜儿把玉简收回怀里,和裂开的鲛珠放在一起。她望向深渊方向,识海中两张图重叠:一张是鲛珠映出的海图,标记着道源令的位置;另一张是玉简里的阵图,指出破局路径。现在,线索连上了。
他们不再是盲目闯入的人。
“走。”她说。
“等等。”长老拦住她,“你们现在去,等于送死。极渊之下水压千倍,暗流如刀,还有毒藻区。就算有阵图,也撑不到入口。”
“那你有什么建议?”姜海问。
长老从袖中取出一块薄片,透明如冰,上面刻着几道细线:“这是我族最后的‘避水符’,能护你们三刻钟不受水压侵蚀。再给你们两个时辰准备,我会调集族中最精锐的战士,在外围牵制可能出现的魔修。”
陈霜儿接过符片,触感冰冷。她没问代价。
“你回去吧。”她说,“带你的族人撤离危险区。”
“我已经下令。”长老说,“但他们不会走太远。如果你们成功取令,我们会立刻集结,配合你毁掉血碑。如果失败……”他顿了顿,“我会引爆祖地下的玄阴雷,宁可毁掉一切,也不让魔尊借体还魂。”
说完,他转身游向暗流深处,身影很快消失。
姜海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他信你了。”
“不是信我。”陈霜儿说,“是信他自己做的选择。”
她检查寒冥剑是否牢固,把最后一张隐息符贴在衣领内侧。姜海重新绑紧护腕,将备用短刀插进腰带。两人并肩站在岩脊上,前方是漆黑深海,气泡不断从裂缝中冒出,带着腥臭。
“记住路线了吗?”她问。
“记住了。”姜海点头,“先绕开毒藻区,沿西北方向下潜,避开主漩涡。到第三断层后,启动阵图,引水流逆旋,趁守护兽被困时突入。”
“对。”她说,“你在外面等我。”
“不行。”姜海直接拒绝,“你要破阵就要耗精血,出来的时候不一定有力气。我在里面守着,你拿令,我断后。”
“你会死。”
“你也一样。”他看着她,“但我们必须有人活着出来。”
她没再争。有些事不用说透。
她取出避水符,催动灵力激活。符片瞬间贴附在皮肤上,形成一层薄而坚韧的防护膜。姜海也接过一片,贴在胸口。
“走。”他说。
两人迈步向前。水流变得更冷,光线几乎全无。岩脉逐渐收窄,两侧石壁高耸,夹出一条通往深渊的通道。走了约一盏茶时间,地面开始倾斜,坡度越来越陡。
陈霜儿忽然停下。
她感觉到玉佩又震动了一下,比之前更急。
她伸手按住胸口,还没反应过来——
姜海猛地抬手,一把将她拉向右侧。
一块尖锐岩石从上方坠落,砸在刚才她站的位置,碎石四溅。紧接着,头顶岩层发出低沉的断裂声,更多碎石开始掉落。
“不对劲。”姜海低声道,“这地方不该自己塌。”
陈霜儿抬头,看见岩缝中有黑丝缠绕,像是某种术法残留。她立刻明白:有人在上面动手脚,想用塌方埋了他们。
“继续走。”她说,“别停。”
两人加快速度,沿着斜坡向下。身后崩塌声不断,水流搅动剧烈。越往下,压力越大,即便有避水符,呼吸也开始变得困难。
终于,他们到达第一层断层边缘。眼前是一片开阔水域,正中央有个巨大漩涡缓慢转动,周围漂浮着白色骨渣。
“绕过去。”姜海说。
他们贴着石壁移动,保持距离。刚穿过漩涡区,陈霜儿突然抬手示意停止。
前方水底躺着一具骸骨,穿着残破的铠甲,手中还握着一把锈蚀的刀。她游近查看,发现那铠甲上有熟悉的纹路——是玄霄宗外门弟子的制式装束。
“有人来过。”姜海说。
“死了很久。”她摇头,“至少三十年。”
姜海蹲下,翻看骸骨旁边的东西。一块碎玉牌,一面刻着“玄霄”,另一面写着一个名字:林远。
“没听说过。”他扔掉玉牌。
陈霜儿却盯着那具尸体看了几秒。她总觉得哪里不对。这人死状平静,不像挣扎过,也不像被野兽攻击。更像是……主动走进来的。
她没多说,继续前行。
第二断层比预想难走。毒藻区就在左侧三百丈,绿光幽幽,一旦靠近就会释放麻痹毒素。他们绕行时,姜海突然察觉脚下有异。
他低头,看见沙地中埋着半截手臂,指尖戴着一枚戒指。戒指内圈刻着“冷月”二字。
“是那个长老。”他低声说。
陈霜儿看了一眼:“他已经死了。”
“确定?”
“道源令告诉我了。”她说,“他的残魂被吸进血祭阵,成了养料。”
姜海不再问。他把那截手臂推回沙里,用石头盖住。
再往前,地形开始变化。岩壁出现规则刻痕,像是人工开凿的痕迹。陈霜儿停下,用手抹去表面淤泥,露出几个古老文字:“非纯血,近三丈者,魂散。”
“到了。”她说。
这里就是皮卷上标注的最后一段路。
他们趴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上,前方是深不见底的裂谷,海水呈暗紫色,底部隐约有金光闪烁——那是道源令的位置。
裂谷入口盘踞着一道黑影,长达数十丈,通体漆黑,无角,鳞片泛着金属光泽。它静静趴在那里,像一座沉睡的山。
蛟龙遗种。
“就是它。”姜海压低声音。
陈霜儿取出玉简,深吸一口气。她咬破手指,将血滴在玉简表面。符文亮起,海阵图再次浮现。
“准备好了吗?”她问。
姜海抽出刀,握在右手:“随时可以。”
她点点头,将玉简举向空中,同时催动体内道源令。金光从她掌心涌出,注入玉简。刹那间,四周水流开始扭曲,顺着阵图轨迹缓缓逆旋。
第一周天,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