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气裂隙中伸出的手影刚现,陈霜儿剑已出鞘。寒冥剑划过一道直线,斩在指尖。没有血,只有黑雾炸开,像被撕碎的布条一样消散。她没停,反手将剑插回背后,左手按住胸口。
道源令烫得像要烧穿皮肉。她闭眼,全部心神沉入体内。识海翻涌,金光一闪,映出巨鼎底部的画面——一圈逆向旋转的阵纹,独立于其他纹路之外,像是嵌进齿轮的一粒沙。
“是这里。”她睁眼,声音压得很低,“不是砸毁,是点破。”
姜海靠在鼎边,额头全是汗。他听见了,没问为什么,只是慢慢站起。双腿发抖,但他撑住了。右手摸到腰间重剑的剑柄,握住,拔出。
剑身缺口更多了,边缘卷曲。他不管这些,双手握紧,把残余灵力全灌进去。经脉像干涸的河床,每推一寸都疼得发麻。可他还是一点点把力量送上去。
“你只有一次机会。”陈霜儿盯着鼎底那圈纹路,“偏一点都会炸。”
“我知道。”姜海咬牙,“指给我看。”
她抬手,指尖对准鼎底某一点。姜海顺着方向看去,记下位置。然后深吸一口气,双臂猛然发力,将重剑掷出。
剑飞出去的瞬间,空间开始剧烈震动。墙体崩塌的速度加快,头顶灰黑膜裂开蛛网状的口子,冷风从外面灌进来。空气更稀薄了,呼吸像吞玻璃渣。
重剑划破黑气,直刺鼎底。
正中目标。
一声尖锐嗡鸣炸开。青铜巨鼎猛地一震,黑气倒卷,逆向阵纹从中断裂。整座空间像是被人狠狠摇动,地面裂成无数块,高台崩塌,三道光幕接连破碎。扭曲的石墙开始解体,红纹停止跳动,像断电的灯丝。
禁制松了。
陈霜儿立刻抽出寒冥剑,扫视四周。裂缝多了起来,有的通向虚空,有的喷出黑烟。她不知道哪条能出去,也不敢贸然跳。
姜海跪倒在地,脸色灰白。刚才那一掷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他想站起来,腿却撑不住,只能靠着残破的鼎脚喘气。
“还能走吗?”她问。
“走不了。”他摇头,“但我还能挡。”
她没再说话,转身盯住巨鼎。禁制虽破,但核心未毁。这种地方不会只设一层保险,血刃一定还留了后手。
她感知道源令的状态。原本稳定的共鸣变得微弱,像是信号被干扰。令片仍在体内,可力量被压制了,连带识海都有些昏沉。
不对劲。
这压制感来自同源之力。只有真正的道源令碎片才能做到这一点。她心头一紧——血刃手里一定有真品。
念头刚落,巨鼎轰然炸裂。
碎片四溅,一道身影裹着血气冲天而起。青面獠牙的面具下,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正是血刃。他落地时稳稳站着,不像之前狼狈逃窜的模样。
他手里拿着半块古朴残片。金色纹路刻在表面,形状与她腰间的玉佩一致。可那光芒更纯,更亮,像是活的一样。
“原来你的令牌是假的。”血刃开口,声音不再掩饰,“不过是前世碎魂化的一缕残念,也配称令主?”
他举起残片。那东西轻轻震动,与她体内的令片遥相对峙。压制感更强了。她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喉咙。
道源令几乎陷入沉寂。
但她没退。反而缓缓抬起寒冥剑,剑尖指向对方。
“真假之争,终须以命验证。”她说。
血刃冷笑。面具下的嘴角扬起。“你以为破了个禁制就能赢?这地方不是终点,是起点。”
他手腕一翻,残片收入怀中。动作从容,完全没有动手的意思。
“你进不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来。”他说,“门为你开,阵为你破,连姜海的伤,都是计划的一部分。”
陈霜儿瞳孔一缩。
“你想杀我们,随时都能动手。”她声音冷了下来,“为什么不?”
“杀你们?”血刃摇头,“我要的是你体内的东西。那枚令片……本就该属于我。”
他向前一步。地面裂开一道细缝,蔓延到她脚下。
“千年前,守令之人背叛九洲,导致登仙路断。你继承她的魂,却不知她犯下的罪。”他说,“现在,你还想继续走这条路?”
姜海在地上动了动,想爬起来。可身体不听使唤,只能撑着手肘往前挪了一寸。
“别信他……”他喘着说,“他在拖时间。”
血刃看了姜海一眼,又看向陈霜儿。“你们以为我在逃?其实我在等。等你集齐线索,等你靠近真相,等你亲手打开最后一道门。”
陈霜儿握紧剑柄。掌心出汗,但她没松手。
“你说我是假的。”她问,“那你呢?你拿的是真令片,可你敢说自己是真正的守护者?”
血刃沉默了一瞬。
然后笑了。
“守护者?”他声音低下去,“我只是个清理废墟的人。而你,是最后一个错误。”
话音落下,他忽然抬手。一道血符从袖中飞出,贴在空中某处。那里原本什么都没有,可符纸一沾,立刻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的门框轮廓。
门框上刻着和指环一样的纹路。
“这才是出口。”他说,“通向真正的据点深处。你要找的功法、秘密、还有另一块令片,都在里面。”
陈霜儿没动。
她在等。等一个破绽。
血刃却不急。他站在原地,看着她。“你可以不信我。但姜海撑不过半个时辰。他的毒,不是普通解药能治的。只有里面的‘血池’,才能洗掉侵蚀。”
姜海咳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
“别……听他的。”他艰难地说。
血刃冷笑。“你以为我在骗你?看看你的剑。”
陈霜儿低头。寒冥剑的剑刃上,有一道极细的裂痕,正在缓慢延伸。像是被某种力量腐蚀。
“这把剑碰过真正的道源之力,已经开始崩解。”血刃说,“你体内的令片也一样。它撑不了多久。”
她抬头,目光如刀。
“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要你进去。”他说,“一个人进去。交出你那枚假令片,换姜海一条命。”
空气凝固了。
姜海挣扎着抬起头。“不行……你不能去。”
陈霜儿看着他。看着他满脸是血,看着他连坐都坐不稳,看着他还在为她挡危险。
她收回视线,落在血刃身上。
“我可以进去。”她说,“但你得先放人。”
“不可能。”血刃断然拒绝,“你进去了,我才放他。这是唯一的条件。”
“那你就是在等死。”她说完,突然抬手,将寒冥剑插入地面。剑身没入一半,稳稳立住。
然后她解开腰间玉佩,拿在手中。
道源令微微发烫,但光芒黯淡。她能感觉到它的抗拒,像是知道前方有危险。
可她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血刃眼神变了。
她又走一步。离那扇暗红门框更近了。
“你真敢?”他说。
“你不是想拿它吗?”她举起玉佩,“那就来拿。”
血刃没动。他知道有诈。可那枚令片的气息太真实,哪怕被认为是假的,也蕴含着无法忽视的力量。
就在两人对峙的瞬间,姜海突然扑向血刃。
他没有武器,也没有灵力。但他用尽全身力气撞过去,肩膀狠狠顶在对方胸口。
血刃没防备,后退半步。那道血符晃了一下,门框轮廓闪烁不定。
陈霜儿抓住机会,反手将玉佩塞回怀里,拔出寒冥剑,一剑劈向门框。
剑落下的刹那,血刃怒吼。
血符炸开,门框崩解。一股强大的反冲力把她掀飞出去。她撞在墙上,喉头一甜,差点吐血。
姜海被一脚踢开,滚到角落不动了。
血刃捂着胸口站直,眼神凶狠。“你以为你能毁掉入口?它只会转移位置,不会消失。”
他抬起手,新的血符正在凝聚。
陈霜儿扶着墙站起来。剑还在手里。她看着姜海,看他嘴角流血,看他人事不知。
她低头,摸了摸胸口。
道源令安静得可怕。
可她知道,它还没死。
就像她也没输。
血刃的符快要成型。
她握紧剑,一步一步朝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