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霜儿站在界碑前,风从山口吹来,斗篷的一角被卷起。她抬手按了下腰间的玉佩,石珠贴着胸口,温度没变。她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界碑后的青石板上。
这一步跨过去,她就知道不能再回头了。
前方小路蜿蜒向上,两侧有低矮石墙,墙上爬着藤蔓。远处山体轮廓清晰,云雾缠绕半山腰。她刚走出十步,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立刻停下,手滑向储物袋口。
一个穿着灰白道袍的年轻人从坡下走来,腰间挂着木剑和一块方形令牌。他看见陈霜儿,脚步一顿,上下打量了一眼。
“你是谁?怎么到这儿来的?”他问。
陈霜儿没动。“我叫陈霜儿。王猛推荐我来玄霄宗。”
那人皱眉。“王猛?哪个王猛?”
“带我出遗迹的那个弟子。”她说,“他给了我引荐玉符。”
那人眼神一动,伸出手。“玉符呢?让我看看。”
陈霜儿从怀里取出玉符,递过去。那人接过去翻看正面背面,又用手指蹭了下边缘刻痕,点点头。
“确实是外门执事签发的引荐令。”他说,“不过……你一个人来的?没走主道?”
“走了废弃矿道。”她说。
那人一愣。“南边那三条塌方矿道?你穿过去了?”
“没有别的路。”她说,“雷煞门的人守在三岔口,见持剑者就杀。”
那人脸色变了。“你说雷煞门?他们真敢在这时候动手?”
“我已经绕开了。”她说,“但他们的目标不止是我。”
那人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行,信你。王猛师兄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在外门口碑不错。他救过我一次,替人挡了妖兽一爪。你要真是他推的人,不会是坏人。”
他把玉符还给她。“我叫赵岩,炼气二层,外门巡山弟子。正要去执事堂交记录,顺路带你上去。”
陈霜儿接过玉符,收进衣襟。“多谢。”
“别客气。”赵岩转身往前走,“这年头能活着走到山脚的新人不多。你这身衣服都磨破了,伤没好利索吧?”
“还能走。”她说。
“也是。”赵岩边走边说,“新人考核快到了,最近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不过像你这样从荒原绕过来的,还是头一个。”
山路开始上升,两旁石墙渐渐变高。每隔一段就有守卫站岗,身穿同样灰白道袍,手持木剑或长棍。
“那是外门东院的巡逻队。”赵岩指着其中一人,“我们分东西两院住,每月考核排名,前十能多拿两块灵石。平时打扫药田、砍柴、送信,干杂活换贡献点。等哪天通过内门试炼,才能进山腰以上的区域。”
陈霜儿听着,目光扫过那些守卫的位置。每处拐角都有视线盲区,但站岗间隔均匀,反应时间应该不超过半柱香。
“新人要测试灵根吗?”她问。
“当然。”赵岩说,“执事堂那边会用测灵盘。五行属什么,纯度多少,当场出结果。然后安排功法、住处、任务。你要是资质好,说不定直接进重点培养名单。”
陈霜儿没再问。
赵岩看了看她。“你之前在哪修行?黑岩镇?那边散修不少,但能突破炼气一层的不多。”
“我在破庙里自学。”她说,“有一本残篇。”
“自己练出来的?”赵岩惊讶,“难怪你能穿过矿道。那种地方连野狗都不敢进。”
说话间,前方出现一道石门,两扇厚重青岩对开,上方横着匾额,写着“外门入口”四个字。门口站着两名守卫,见到赵岩点头示意。
“例行检查。”赵岩低声说,“把储物袋拿出来就行,不能带武器进去。”
陈霜儿解开腰间布包,将寒冥剑放在地上。守卫看了一眼,没碰,只用一块泛光的石片扫过她的袋子。
“无禁物。”左边守卫说,“身份已录,可通过。”
赵岩提起剑,递还给她。“进去后再领正式佩剑,这把先寄存。”
陈霜儿接过剑,重新绑好。
穿过石门后,地面变成平整石砖。道路变宽,两侧有低矮屋舍,有的开着门,能看到里面有人在整理药材,有人在擦拭兵器。
“那是药房和器坊。”赵岩说,“新人前三个月要在这些地方轮值。每个月初五发灵石,月底交任务报告。违规会被扣贡献,严重的话赶出宗门。”
陈霜儿记下了。
前方出现一座两层高的石楼,门口挂着“执事堂”木牌。门口有台阶,共七级。一个穿深灰长袍的老者坐在檐下,手里拿着一本册子,正在登记什么。
“那就是外门管事。”赵岩说,“姓周,脾气不算坏,但最讨厌浪费他时间的人。你待会说话简洁点,把玉符和来历说清楚就行。”
他们走上台阶。
老者抬头看了眼赵岩,又看向陈霜儿。“新来的?”
“是。”赵岩说,“王猛师弟推荐的,叫陈霜儿。刚从荒原过来,走的是西线矿道。”
老者合上册子,目光落在她脸上。“单独来的?”
“是。”
“测灵盘在楼上,现在就能做。”老者说,“不过先登记名字、年龄、出身地。你是哪里人?”
“黑岩镇。”她说。
老者提笔写下,又问:“父母是谁?有没有师承?”
“母亲早亡,父亲不知。”她说,“没有师承,靠一本残篇入门。”
老者停顿了一下,看了她一眼。“自己练出来的?”
“是。”
老者没再多问,继续写。“什么时候突破的炼气一层?”
“十天前。”
“哦。”老者合上册子,站起来,“跟我上楼吧。赵岩,你可以走了。”
赵岩拍了下陈霜儿肩膀。“加油,等你编入名单,咱们就是同门了。”
陈霜儿点头。
老者转身推门进楼,陈霜儿跟在后面。
屋里有张长桌,桌上放着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盘,盘面刻着五种符号,分别是金木水火土。四周墙上挂着几幅画像,画中人皆身穿玄霄宗长老服饰。
“把手放上去。”老者说。
陈霜儿伸手按在盘中央。
青铜盘瞬间亮起,五种符号依次闪动。先是水纹泛光,接着火苗跳动,最后停留在木色符上,光芒稳定。
老者眯眼看着。“单灵根,木属性,纯度七成三。不错了,比前两个强。”
他拿起笔,在册子上记录。“可以学《青藤诀》,基础功法。明天开始轮值药田,每日申时打卡。住西院三排七号房,床铺和衣物去库房领。”
陈霜儿收回手。
“还有件事。”老者说,“你这把剑,是从哪来的?”
陈霜儿一顿。
“寒冥剑。”她说,“在一处古迹里得到的。”
老者盯着她。“那地方塌了?”
“是。”
“嗯。”老者低头继续写,“这种来历不好查,暂时登记为‘未知遗物’。别随便拿出来,容易惹麻烦。”
陈霜儿应下。
老者合上册子,从抽屉里取出一枚圆形铁牌,上面刻着“外门·壬七”四个字。
“这是你的身份牌,挂腰上。每月凭这个领灵石,参加考核。”他说,“今天先去安顿,明早辰时到药田报到。迟到一次扣一块灵石,旷工三次直接除名。”
陈霜儿接过铁牌,系在腰间。
老者摆摆手。“没事了,下去吧。”
她转身出门,阳光照在脸上。
楼下台阶前,赵岩还没走远。看见她出来,挥了下手。
“成了?”
“成了。”她说。
“那走吧,我带你去库房领东西,再指一下西院位置。”
她跟着他往右拐。
路上遇到几个外门弟子,有人瞥了她一眼,没人说话。一个扫地的老仆停下动作,看了会儿又继续干活。
赵岩边走边说:“西院安静些,东院有几个世家子弟,爱闹事。你一个人住一间,挺难得的。一般新人都是两人一间。”
陈霜儿点头。
前方出现一排平房,门口挂着“库房”木牌。
赵岩停下。“你进去领衣服和被褥,我在外面等你。”
她走进去。
管理员是个中年妇人,核对了她的铁牌,从架子上取下一叠衣物和一条薄被,还有一双布鞋。
“都拿好,别弄丢了。”妇人说,“坏了要扣灵石补。”
陈霜儿抱着东西出来。
赵岩接过被褥帮忙拿着。“走,去西院。”
他们沿着石砖路前行,经过一片菜园,再穿过一道拱门,眼前出现一排排低矮房屋。每间房门前都有编号。
“三排七号。”赵岩指着最边上的一间,“靠山,有点潮,但清静。”
他推开房门。
屋里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角有个陶盆。窗户朝南,能看见外面小路。
“行了。”赵岩把被褥放在床上,“明天我带你去药田。早点休息,新人第一天都累。”
陈霜儿站在门口。“谢谢你。”
“别客气。”赵岩笑了笑,“咱们现在是同门了。”
他转身离开。
陈霜儿关上门,把东西放下。她走到桌前,取出石珠玉佩,放在手心。
石珠温热,没有异动。
她把它贴回胸口,解开寒冥剑,靠在床边。
窗外,夕阳落下山脊,最后一道光消失在屋檐尽头。
她坐到床沿,手指抚过铁牌上的刻字。
外门·壬七。
她终于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