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停在镇口,陈霜儿跳下车,脚踩在泥地上发出闷响。老头没回头,甩了下鞭子就走了。她站在原地,手还按在剑柄上,目光盯着那块碎玉牌。
裂闪电纹还在掌心发烫。
她收起玉牌,沿着石板路往里走。天已经黑了,街边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照着低矮的屋檐和歪斜的招牌。她没去热闹的地方,拐进一条小巷,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客栈。
门很小,木头被雨水泡得发黑。她推门进去,柜台后坐着个中年妇人,眼皮都没抬。
“住店。”她说。
妇人递来一把铜钥匙,“二楼尽头,靠窗那间。一晚十文。”
陈霜儿掏出钱放桌上,接过钥匙就上了楼。楼梯吱呀作响,每一步都踩出灰尘。她走到房间门口,先看门锁是否牢固,再检查窗户能不能从外面打开。确认没问题后,她把寒冥剑放在枕下,自己坐在床边,石珠贴着胸口。
她没有脱鞋,也没躺下。
夜深了,外面的声音一点点消失。她闭着眼,耳朵听着走廊的动静。空气很静,但她能感觉到气流的变化。三更时分,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不是走路的声音,是有人用符箓压住了脚步。
门缝底下阴影一闪,锁芯轻轻转动。她立刻睁开眼。
那人推门进来,动作很慢。灰袍蒙面,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尖泛着幽蓝的光。他靠近床铺,举起匕首,朝她的胸口刺下。
就在匕首落下的瞬间,陈霜儿心念一动。
时间倒回三息前。
她已经睁着眼,右手摸到了枕下的寒冥剑。左手猛地踢翻桌上的油灯,火光落地瞬间熄灭,屋里陷入黑暗。
那人刚踏进房门,还没反应过来,她已从床上跃起,一脚踹向对方手腕。匕首当啷落地,她顺势抓住对方手臂,反拧到背后,膝盖顶住其腰部,将人按在地上。
“谁派你来的?”她低声问。
那人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便不再动。
她点燃蜡烛,火光照亮屋子。她扯下对方面具,是个年轻男子,脸色苍白,额上有汗。
她从储物袋里拿出那块碎玉牌,举到对方面前。
“这个标记,你认识吗?”
男人瞳孔一缩。
她把玉牌按在他脸上,“说。”
“雷……雷煞门。”他声音发抖,“我们是雷煞门的人。”
“为什么杀我?”
“上面下令,凡是有可能加入玄霄宗的新人都要清除。特别是……特别是拿着寒冥剑的。”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去玄霄宗?”
“有人看见王猛给你玉符。还有人说你在遗迹里拿到了不该拿的东西。”
她盯着他,“你们门主是谁?”
“我不知道名字。只听说他在城外有据点,每月初一接收消息。”
“你是练气九层?”她问。
“是。”
“这种任务为什么不派筑基修士?”
“因为不能暴露身份。我们都是外围弟子,死了也不会引起注意。”
她冷笑一声,“所以你就甘心当个替死鬼?”
“我不做,门主会废我修为,让我生不如死。”
她松开手,把他拽起来,用绳子绑住双手,又点了他两处穴道。
“你说的是真的?”
“句句属实。”
她坐回床边,看着地上跪着的男人。
雷煞门她没听过。但一个敢公开阻挠玄霄宗收徒的势力,绝不是小门派。而且他们盯上了寒冥剑——这说明,剑本身有问题。
她想起大殿里的灰影,指向她的眉心和石珠。那时她以为只是幻象,现在看,可能是某种警示。
她低头看石珠,它安静地贴在胸口,没有任何反应。
但她知道,它一直在等她变强。
只要她突破下一个境界,就会解锁更多记忆。那些画面、声音、名字,都会回来。
而现在,有人不想让她活到那一天。
她看向杀手,“你们有多少人在这镇上?”
“我不知道具体人数。但我接到命令时,听到其他人在说‘双线行动’,一路盯着从遗迹出来的人,一路埋伏在去玄霄宗的路上。”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放火或者用毒烟?非要用匕首近身?”
“因为命令要求必须确认目标死亡,并且带走她的随身物品。尤其是那块石头。”
她心头一紧。
他们知道石珠的存在。
不是猜的,是明确指出了“石头”。
这意味着,三十年前的事,可能有人还记得。
她忽然想到老吴。那个采药人说他三十年前见过类似的石头。他还提醒她不要让人看到胸前的东西。
难道那时候就已经有人在找它?
她站起身,在屋里来回走。脚步很轻,怕惊动隔壁。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立刻离开,换个地方藏身;二是留下,逼这个杀手说出更多信息。
但她不能杀他。
杀了他,雷煞门只会派下一个。而且死人不会开口。
她回到床边坐下,盯着杀手。
“你们门主为什么要阻止新人加入玄霄宗?”
“我不知道原因。只知道三年前有个师兄成功混进了玄霄宗,半年后被人发现是奸细,当场处决。从那以后,门主就下了死令,所有潜力新人一律清除。”
“那你见过寒冥剑?”
“没见过实物。但门中有画像,说是远古遗物,能认主,只有特定血脉才能驾驭。你还拿着它没被反噬,证明你就是目标人选。”
她沉默了一会儿。
血脉?她母亲是普通渔女,父亲从未提起。可如果她是“特定血脉”,那就解释了为什么石珠选中了她。
她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玄霄宗愿意收她,是不是也因为她有这种血脉?
王猛说她能触发古令残讯,这让他觉得她有价值。但他有没有隐瞒什么?
她不能再盲目信任任何人。
她伸手探入杀手怀里,搜出一块黑色令牌,上面刻着一道扭曲的闪电。
和玉牌上的图案不一样,但风格相似。
她收起令牌,站起身。
“我给你两个选择。”她说,“一是留在这里,等我查清楚真相,带你去面对你们门主;二是我现在放你走,但你会死在路上——因为我知道你会回去报信,而我不想被人跟踪。”
杀手抬头看她,“如果你真想知道真相,我可以带你去找接头人。”
“在哪?”
“城东破庙。每月十五,午夜交接情报。”
“今天几号?”
“十四。”
她点头,“好。你今晚就睡这儿。明天晚上,你带我去。”
“你要伪装成我?”
“不。我要你正常去交情报。我在暗处看着。”
“他们会发现我的状态不对。”
“那你就得装得像一点。”她从包袱里拿出一颗丹药,“这是凝神丹,能让你保持清醒。明天白天,你想办法恢复体力。别耍花招,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变成尸体。”
杀手低下头,“我明白。”
她吹灭蜡烛,重新坐回床边。
窗外月光照进来,落在地板上。她没再睡,手一直放在剑柄上。
远处传来打更声。
梆——梆——梆。
三更已过。
她低头看石珠,它还是温的。
但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只想活下去的渔家女。
有人要杀她,是因为她重要了。
那就让他们看看,她到底有多难杀。
她握紧剑柄,指尖划过剑鞘上的纹路。
寒冥剑在回应她。
就像它一直在等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