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枭的院子和他人一样,每一角落,每一处细致的摆件都透着一股岁月的味道。
哪怕是阳光照进房间的角度,和过耳的流水声,都让她觉得,好像连这栋屋子,都是从过去跨越时空而来的,神秘又幽静。
她来到这一目游戏这么久,好像是第二次去魏枭的书房,明明已经去过一次了,但为什么只是站在他的门口,她都还是有些紧张了,仿佛心脏都在微微的收紧。
周林羽不喜欢这种感觉,好像不受她掌控一样,调节了一会儿后,她抬起手敲了敲门。
“叩叩叩!”
半晌,门里响起了一道低沉砂磨的声音。
“进来吧。”
鎏金的门把手下压,门打开,那道陌生的沉香味萦绕在她的鼻尖。
那间宽阔书房,还是和她之前来的时候一样。
落地窗的帘被拉的很严实,只留下了半米不到的缝隙,任由一缕夕阳照进屋子,落在书桌上。
地板上铺着厚重的地毯,四周的墙面是高高的书架,书架上也还是摆满了书籍。
只是比起第一次,好像书少了一些,但那无形中的压迫感,依然存在。
此时魏枭没有坐在书桌前,而是在房间的另一头,那里放着一张深棕色的原木桌子,桌上放着两本书和一个台灯,他拿着一个文件夹,就坐在那张桌子的前面,垂眸看着文件,灯光照亮了他半张脸。
听到她走进来的声音,他抬起头,朝着她看了过来,灯光下的那双眼睛依旧悠远而深邃。
“小羽来了。”
“嗯,您这是在工作?”
周林羽并没有朝他走过去,而是朝着旁边的书架走去,第一次来这里没有机会看看上面放的什么书,这第二次来了,索性就打破一下她的好奇心。
不过这书架的种类倒是很多,文学历史科学等等竟然都有,而且每个书架上的书还不少,周林羽抽出了其中的一本,随意翻开,里面的书页还很新,但却又不是完全的崭新。
而是有人看过之后,却没有对书造成一点损伤的那种新。
魏枭关上了手里的文件,看着她走到书架边,抽出了其中的一本,好奇的打开了书页。
“嗯,有些事情还是需要亲力亲为,不过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慢慢的都交给你来做。”
魏家的生意覆盖面很广,就是比起裴家来说,也是不遑多让,但能从底层往上落到魏枭手里的文件,一般也只有决策性的东西,而这些,也算的上是魏家的机密。
但他居然这么轻易的说要交给她,难道……
当初魏枭将继承人的位置给她,不仅仅是想用她做饵,引出杀死魏延的人,同时也是真的想把魏家交到她的手上……
想着,周林羽收回了落在书架上的目光,忍不住抬眼朝着他过去,但目光中却难掩那一丝的探究。
“您就不怕我犯错,把事情搞砸?”
毕竟这一次她的人设,是在回到乐园之前,什么都没有接触过,也就白纸一张。
椅子上的人摇了摇头,嘴角多了一抹很浅的笑容:“不会,你很聪明,怎么会搞砸呢,而且就算搞砸了,那又怎么样呢。”
那又怎么样……
周林羽迎着那双漆黑的眼睛,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映入的眼里,让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看起来竟然格外柔和,甚至是……温柔……
他们阔别了这么多天没见,她怎么觉得今天的魏枭,似乎没有了那一天两人完说话时的距离与隔阂,他好似又变成了,那个和蔼可亲的父亲。
既然他今天心情不错,那要不她现在就问问张扬的事情,问问他的想法……
想着周林羽将书合拢,转过身,重新将书又放了回去,随后走到他对面的那张椅子前,坐下。
“您有没有收到消息,裴家和张家打起来了,而且张扬死了。”
魏枭点了点头。
“知道,半个小时之前,收到了消息。”
收到了消息就好,于是周林羽继续开口:“张家和裴家现在交手,而张扬又死了,那么他们之间的矛盾就会扩大,变的不可调和,那……”
周林羽顿了顿,借着旁边的灯光凝视着他的脸,仔细的盯着他的每一个表情,甚至是每一处细微的变化。
“您觉得我们要不要和张家合作,将裴家给拉下来。”
魏枭的目光没有变化,只是就着屋子里的灯光,盯着她的脸,漆黑的眼睛可比周围的黑暗沉多了,只是这么对视着,都让人倍感压力。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像是藏在幽暗树林里的两把夜行刀,重重砍下,刀光四溅!
因为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明目张胆的谈论三大家族的局势,所以周林羽很在意魏枭的态度。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审视的目光微微加深,那双比刀还要锐利的眼睛微敛,但低沉的声音和方才没有区别:“你是不是早就有这个打算了。”
周林羽神情一动。
她张了张嘴想要否认,但在那双比探照灯还要清晰的目光下,她还是忍住了。
“张扬死的消息刚刚出来,你就过来找我,显然是心里早就有想法了,而张扬的死,或许只是你触动那个想法的契机。”
“因为你对裴家的敌意,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她是没变过,又或者说,魏枭的眼睛太过于尖锐了,他总能看到比别人更多的真实,所以即使她想隐瞒的更多,也很难做到。
自然也就变成了,他口里从始至终都没变过。
所以应对他这种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半真半假,只有真假参半,才能出效果。
而现在她身上没有技能,她只能回忆着影后演戏时的状态,开始一点点进入自己的角色。
周林羽迎着他的目光,微微抬起脸,脸上多了一抹落寞的笑容,明明嘴边带着笑意,可是那双深沉又空白的眼睛,却没有一点喜悦。
“难道我们不该有敌意吗?”
“从哥哥死的那一天开始,我们魏家就该有敌意,就像我之前和父亲说的,一个裴凛还不够,远远不够,我要的是裴家死。”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即使她的语气很轻,但旁边的人却依旧能听到里面最**的恨意。
说着她的目光微微低敛,看向了桌子上的那本书……
她记得影后世界里演戏的感觉,就是这么进入状态,这么演的,情绪到位了,但好像还差了点,那要不她再杀人诛心一下。
对!没错!
魏延的死她应该再牵连一下魏枭才对,他可是魏延的父亲,还是亲生的!
她在酝酿演技,但在旁人的眼里,她低敛的眉眼,却像是在收敛着心里汹涌而出的恨意。
魏枭沉默了半晌,刚准备开口,但对面的女孩儿却就着这低垂的目光,又说了一句。
“但我觉得,父亲好像并没有那么恨,这是为什么呢,您不是最喜欢哥哥了吗?”
霎时,那个宛若神明一般高处端坐的人,瞳孔紧缩。
仿佛被世人精致雕刻的脸庞出现了一丝裂缝。
可是目光低垂的女孩儿却不知道神明的碎裂,她只是笑了笑,仿佛在一点点的捡起自己,落在地上的快乐,记忆里他们在一起的快乐。
男人放在桌面上的微微收紧。
女孩儿也在这个时候抬起了目光,重新看着坐在对面的他,漆黑而真挚的眼睛,像是黑夜里了最明亮的那两颗星星。
“所以,您应该比我更恨才对,是吧父亲。”
魏枭就这么愣神的看着对面的人,失落的目光里没有映照出任何人,书房里如同微醺小调般的灯光,又无法让人看到他泛红的眼尾。
而那颗好不容易粘合起来的心,此刻又再次碎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