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并未持续太久——或者说,在时间本身都混乱的领域里,“持续”这个概念失去了意义。
老方感觉自己在坠落,又像是在上升,四面八方传来刺耳的、仿佛亿万块玻璃同时碎裂又强行粘合的尖啸。这一次,那尖啸声不再是背景噪音,而是如同实质的刀锋,切割着他的意识,试图将他存在的“连续性”斩断、撕碎。
“呃啊啊——!”他听到身边传来老于的惨叫,老赵压抑的闷哼,老潇的怒骂,还有老高那混合着痛苦与癫狂的抽象惊叹。
胸口的印记滚烫,如同烧红的烙铁。五色命途的光芒在体内左冲右突,勉强维系着自我认知的边界。老方咬紧牙关,集中全部意志,将最后的力量导向“对抗”印记——既然这个世界呼唤对抗,既然时间在尖叫,那就用最纯粹的对抗意志,去撞开这混乱的帷幕!
“都他妈……抓紧我!”老方在精神层面怒吼,伸出双手(他不知道在现实中是否还存在“手”的概念),竭力捕捉着同伴们即将消散的意识波动。
仿佛过了一瞬,又像是经历了无数个轮回。
尖啸声陡然拔高到一个无法承受的阈值,然后——
戛然而止。
光线、声音、触感……所有知觉如同退潮般回归。
老方重重摔在地上,这次是湿润、松软、带着腐殖质和血腥味的地面。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嘴里腥甜的泥土,挣扎着撑起身体。
眼前不再是镜子迷宫,而是一片……荒芜的、仿佛被无数场战争反复犁过的焦土。天空是压抑的、翻滚着暗红色和紫黑色云团的诡异色调,看不到太阳或星星。空气中弥漫着硝烟、臭氧、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腻而恶心的气味——那是大规模心灵能量辐射和基因污染混合的味道。
远处,地平线上矗立着几座巨大、扭曲、散发着幽幽绿光的塔状建筑——心灵信标,而且是经过某种强化的、规模远超以往认知的心灵信标。更近一些的地方,可以看到残破的建筑废墟,燃烧的车辆残骸,以及……漫无目的游荡的身影。
那些身影大多衣衫褴褛,眼神空洞,动作僵硬而同步,如同提线木偶。他们是平民,男女老少都有,但脸上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和灵光,只有被彻底支配后的麻木。他们像蚁群一样,搬运着物资,清理着废墟,或者……只是呆呆地站着,仰头“沐浴”在心控塔发出的绿色光晕中。
而在这些被心控的平民之外,还有一些更加骇人的存在——它们体型庞大、肌肉贲张、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绿色或紫色,头颅低垂,口中流淌着涎水,发出无意识的低沉咆哮。它们有的徒手撕扯着金属残骸,有的漫无目的地捶打着地面,有的则围在一起,分食着不明来源的肉块。
狂兽人。尤里的基因突变器,已经将成千上万的无辜者,变成了这种只知道破坏和杀戮的怪物。
“这……”老潇趴在不远处的一个弹坑里,抬起头,看到眼前的景象,声音干涩,“神特么……我们掉到地狱里了?”
老高撑着他的数据分析板(居然还没丢),看着上面疯狂跳动的读数,眼镜后的眼睛睁得老大:“心灵辐射浓度超标七百倍!环境中的基因诱变因子活跃度……卧槽!跟他妈沸腾了似的!这里……这里的时间流速也不对!比正常快……大约1.3倍?而且不稳定!”
老于拖着昏迷的老赵(刚才的时空乱流让他的伤势加重了)爬到一个相对隐蔽的断墙后,脸色惨白:“尤里……他赢了?他把整个世界都变成这样了?”
“没跟你闹,看看那些心控塔的密度和强度。”老方压低声音,指向远处那些如同森林般矗立的绿色光塔,“还有那些狂兽人的数量……这绝对不是我们离开时的规模。时间……我们在那个夹缝里可能错过了‘一段时间’,或者被抛到了一个‘更晚’的时间点。”
“啊?那铁砧基地呢?彼得罗娃博士呢?苏联和盟军呢?”老赵虚弱地睁开眼,问道。
“不知道。”老方摇头,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但不管这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们都得先活下去,搞清楚状况。”
他们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个被遗弃的城镇边缘,到处都是战斗过的痕迹:苏军犀牛坦克的残骸和盟军灰熊坦克的碎片混杂在一起,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造型奇特、被摧毁的黑色载具残骸——第三方势力的东西。
“看那边!”老潇指着城镇中心方向。那里,一座相对完好的建筑屋顶上,飘扬着一面旗帜——不是苏联的镰刀锤子,也不是盟军的星条旗或其他,而是一个扭曲的、如同大脑与神经束结合体的紫色徽记。
尤里的标记。这里已经是尤里的控制区,而且控制程度极深。
“必须离开开阔地。”老方示意,“找个地方隐蔽,收集情报,治疗老赵。”
他们借着废墟和残骸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城镇深处移动。周围游荡的被控平民和狂兽人似乎没有明确的巡逻路线,更多是凭借某种本能或底层指令在活动,这给了他们一些周旋的空间。但那种无处不在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的心灵压迫感,让人极度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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